第15章 我的襪子裏裝滿了錯誤(1)(3 / 3)

太陽鑽進了雲朵,天空是暗啞的銀色,風吹過來涼颼颼的。我出門什麼都沒帶,也沒和爺爺打招呼……還有,我的小腹隱隱作痛,像是要來“老朋友”了,可真麻煩……出門幾天,都沒好好洗過,真想衝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

我耷拉著腦袋東想西想,阿三拍拍屁股說開路。我茫然四顧地跟著阿三走。

眼下,我的第一站是漢中了。

何大草臨走時說:你可以給我寫信!他隨手撕了一張紙,寫下地址和手機號。我受寵若驚地雙手接住。何大草說完就被人拉走。邊上幾個早已等得不耐煩了。

我躺在床上,一遍遍回想著那天和何大草的見麵。我捏著他給我的地址,竟忘了說“再見”,也沒道聲謝,傻站著看著他衣袂飄飄地消失在劇院門口。

他說我可以給他寫信!——寫信,是我的拿手!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怎麼變成這樣。明明是在乎的,卻裝著不在乎;說的,永遠和想的反著來,接著就後悔,可下一次又犯;還有,我好像越來越不會說話了,一到關鍵時刻就犯暈,這次,多虧了阿三救場……床板凹凸不平的,睡著渾身難受。我索性坐起來,翻開棉墊子,媽呀,哪裏是床板——幾根黴爛的木棱子!且兩頭低,中間高。這麼破爛的招待所還要了我們二十元!阿三跟服務台的中年婦女商量,能不能借一間?中年婦女白眼道:還沒跟你要身份證看呐!阿三不甘心地掏出錢來。

阿三住我對麵。我們的房間在陰濕走廊的盡頭。房間裏有三個床位。衛生間小得叫人窒息,還發出一股刺鼻難聞的蒜味。而且還沒熱水,水龍頭的水冰涼,要熱水得去服務台要。還限量供應,一人一瓶。多要可以,加錢。

住招待所是我要求的,阿三原本打算去火車站將就一晚,我說我想洗個澡,阿三咕噥道:隻怕到不了成都,錢就花完啦……我把阿三的熱水份額也用了,好歹洗了個囫圇澡。房間裏蒜味衝天,阿三說還是去附近逛逛解決晚飯問題。兩個人在昏暗的小巷子裏穿行。肚子餓著,小腹依舊疼,風吹在身上一陣陣寒。

阿三在一個髒髒的小鋪子前停下。我們就著冷風(門口雖掛了塑料簾子,風還是“嗖嗖嗖”往裏鑽)吃了一碗滾燙的羊肉沫子刀削麵。放下筷子那一刻,我糟透了的心情總算好起來。

我突然很想很想在上海打工的老爸老媽!出柿園子四天,卻漫長得像一個世紀!還沒走多少路呢,我卻體會到了出門在外的不易……城裏到底和鄉村不一樣。一個人在外麵,要不失體麵地活著,真的哪裏都需要錢呐!住宿要錢,吃飯要錢,喝水要錢,坐車要錢……老爸老媽,你們過得好嗎?

從小店裏出來,阿三問還逛不?我很沒勁地搖搖頭,於是往回走。

沒辦法,自己都瞧不起自己,還不知天高地厚,說沿著地圖一個個地方流浪呢……回到招待所,我忍住刺鼻難聞的臭味,把自己扔到床上——好歹還有一張床,一間屋,比露宿街頭強多啦!

邊上兩個床位一直空著,我起身,很不甘心地逐一躺下,翻開棉墊子,換了個差強人意的睡下。阿三說明天再想辦法攔車,運氣好的話可去廣元(聽都沒聽說過的地方)。到了廣元再去哪兒?路上我問阿三。阿三的腦地圖迅速報出地名——“廣元、劍閣、綿陽、成都,或者廣元、張飛廟、南充、成都。”阿三還真有兩下子!

躺下卻睡不著,我取出冷落了多天的日記本。還沒寫幾個字,腦海裏不斷躥出何大草的影像,他清澈的眼神,他細長白淨的手指,他穿著黑風衣酷酷的樣子,還有他在演講時說到“靈魂”的專注……一股強烈的傾訴欲自心底蔓延。我再無心思寫日記,撕了兩張空白紙墊在本上寫起來。

“尊敬的何大草老師”,剛給稱呼點上冒號,覺得太嚴肅正經了,又劃去。可劃去了還是看得出,不管了,先寫下再說——何大草老師,你好哇!我有千言萬語想和你說,可一下又不知從何講起。你不會知道,你對我的影響有多大!你的《刀子和刀子》我看了不下有四遍了,我一直把它帶在身上,它是我的枕邊書。

進柿園子後,我看了不少書,都很喜歡,可都沒有“刀子”對我的影響大!大概這就是緣分,一本書和一個讀者的緣分。就像你說的:閱讀是一種緣分,要相信自己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