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常年禮佛,怕喬鳶在府裏憋得無趣,便喚庶出的女兒帶她去聽曲兒。
這還是喬鳶頭一回聽京戲,與嬌嬌柔柔的吳儂軟語有些不太一樣,今日唱得是《牡丹亭》,杜麗娘唱腔哀婉動情,賓令客紛紛賀彩。
她卻對這出戲並無什麼興致,庶女年歲較她長些,名喚李盈,彎著唇瓣湊過來問她。
“你從前沒聽過吧?這可是京中才有的戲,比你們那鄉下地方的戲曲高雅多了。”
喬鳶品不出來哪裏高雅得多,倒是表姐話語間似有若無流露出的鄙夷令她有些坐立難安。
她借口方便離席,自二樓的樓梯緩步而下時,聽見身後傳來一聲極其細微的譏諷。
“土包子。”
少女籠在袖中的指尖輕輕蜷縮起來,眼睫微斂。
那唱念做打的聲音對她來說委實沒什麼吸引力,倒是梨園頗大,遠離戲台的位置有一片庭院深深的後花園。
她漫不經意地閑逛著,穿過一座回廊,來到假山深處。
才走進一座山石之間時,她便敏銳地察覺到了危險臨近。正要後退,纖細的脖頸間便橫上一柄寒光凜凜的利劍,使得她汗毛倒立。
耳畔附過來一抹身影,青年的嗓音冰冷且似曾相識。
“娘子見諒。”
幾抹黑色身影如閃電般自樹林中竄出來,正眯起眼眸查探四周的動靜,忽然間聽見假山石後頭傳來一道小小驚呼。
幾人閃身前去查看,便見一名少女正跌坐在地上,指尖捂著自己的腳踝處。
“你是什麼人?”對方謹慎地質問道,“方才有沒有看見一個男人從這裏跑過?”
少女輕眨了下眼眸,似乎被嚇得不輕,結結巴巴地指了一個方向。
“我……我是侯府家的娘子,方才正跟表姐捉迷藏呢,有個男人忽然跑過去,嚇得我扭傷了腳……”
她說著,麵上不由得流露出懊惱來,怯生生地問道:“幾位郎君,能不能送我回表姐那兒?我走路有點疼。”
那幾人哪有功夫管她的破事,聞言微微皺眉,瞥了一眼少女繡著大團海棠花的裙擺,看得出來是富貴人家出身。
他們不欲多事,倒也信了幾分她的話,轉身離開,隻留下一句“沒空”。
喬鳶揉著腳踝,目送幾人身影離開,嘴裏小聲嘟囔著“一點也不君子風度”,轉過眼眸,便與藏身於假山深處的青年對上視線,對方眼中染上些微笑意。
方才情形緊迫,她未曾窺見對方容顏,如今一見,那股似曾相識的感覺並非空穴來風,青年眼眸瀲灩水色,蘊含著淺淺溫和。
青年道過謝後便準備離開,少女垂下眼睫,瞥見他腹部衣料上浸染出濃鬱的深色紅痕,還在不斷擴大麵積。
她唇瓣輕抿,在對方轉過身時低聲開口道:“若大表哥不嫌棄,不如讓我替你包紮一下吧。”
對方眼眸回轉,難免流露出些微詫異。
他稍事遲疑片刻,仍舊微微點頭應允下來。
“那便勞煩了。”
喬鳶也隻是在閨中看過幾本醫書罷了,擔心他傷勢過重才會開口。
梨園中空屋子不少,她伸出指尖,將青年沾血黏膩成一片的衣料用剪子剪開,拿手邊不多的藥粉給他敷上,隨後拿幹淨的紗幔包紮起來。
打完結帶,少女抬起眼眸,對上一雙低垂著專注地看著自己的霧色眼眸。
她心尖微顫,立刻往後稍稍退開些許,摸了下鼻尖。
“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