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衣衫單薄的少女緩緩從霧色茫茫之間走出來，來到貴氣逼人的府邸門口，朝門口鎮守的護衛低聲卻堅定地開口道。
“我要求見……長寧侯夫人。”
原本淺青色的裙擺被雨水浸濕大半，濕答答地粘附在她細膩的肌膚上，窗子沒關緊，外頭吹著細微的涼風，少女低垂著眼睫，安靜地坐在座椅上，裸露在外的纖細脖頸不由得輕輕瑟縮一下，產生細微的寒意。
從遠在江南的蘇州連夜趕上京城，自然是車馬兼程。
她的腦海中混沌地想著些事情，一時是繼母對她譏諷的嘴臉，一時又是父親意味深長的話語。
“鳶娘……嫁給馬大人是你的福氣，別不知好歹！”
“啪嗒——”似乎是門被輕輕推開的聲響，將她從漩渦似的噩夢中驚醒過來。
少女抬起眼簾，便見昏暗的燈影中，一抹修長的身影自屏風後繞出來。
那人一襲月白色長衫，衣擺飄逸如雲霧，一頭烏發黑亮，桃花形狀的眼眸微微撩起來，朝她瞥來一眼。
喬鳶微怔了下，一時忘記反應，對方的眸光不經意間自她被雨水浸濕的裙衫上劃過，依稀可勾勒出少女的玲瓏曲線。
他別過視線，隻略微朝她點頭算是打了聲招呼，便進了西廂房裏。
過了片刻，便有侍婢過來說熱水已放好了，請她去沐浴更衣。
喬鳶換上一條幹淨柔軟的羅裙，在內室的矮榻上坐下來。對麵窗下，便倚靠著一位身著緞麵金線花紋裙的中年婦人，婦人眉眼慈悲，慢條斯理地跟她說著話。
“……想不到婉娘那樣早早地去了，”似乎真有幾分感情在，夫人輕歎出一口氣，捏著羅帕擦拭了一下濕潤的眼尾，“留下你這孤女，當真可憐。這麼著，就在我這府上住下來，你父親是個沒良心的，日後你的親事自然有我替你周全。”
少女原本想著隻是過來借住些時日拖延時間，沒想到侯夫人卻如此念舊情，連忙起身道謝。
“喚夫人太生疏了，”侯夫人擺了擺手，一錘定音，“我與你母親是遠房表姐妹，你便喚一聲表姨母便是。”
少女低眸應下，“是。”
侯夫人給她安排了西偏院的院落住下，次日清早，喬鳶便過來請安。
花廳的門簾子一晃，她抬起眼眸，恰好又對上昨夜裏萍水相逢的那一雙眼眸，瀲灩水色，驚豔絕倫。
少女呼吸微窒，往後稍退半步，因不知對方名姓，含糊地喚了聲“郎君先請”。
青年也沒有別的話說，二人擦身而過。
他走出許久，喬鳶卻仍能聞見空氣中浮沉的淡淡鬆柏香氣，清新雅致。
進了廳堂內，少女陪著夫人喝茶，裝作漫不經意地提起方才所見的青年，問起來。侯夫人笑著解釋道：“那是我的長子，承襲了世子之位的，名喚宴亭。你見了他，叫一聲大表哥便好，他慣常冷冷冰冰，你的表姐妹都怕他得緊。”
原來是長寧侯世子。喬鳶輕抿下一口溫茶，並未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