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茉莉跟梁恩第一次爆發爭執，是在高三上學期期末的一個傍晚時分。
放學了，校園裏變得一片寧靜，少女挖著冰淇淋吃，靠在少年單薄的肩頭，一邊看他給自己寫作業，一邊計劃著暑假要去哪裏玩。
“要不要去馬爾代夫？那裏的海景超級美……”少女絮絮叨叨地苦惱起來，“巴厘島也很好，不過這兩個地方我上一年都去過了。我們再看看去哪座島嶼玩吧？”
少年筆尖寫下答案的最後一個字，隨後將課本合起來，他眉眼溫淡，輕聲開口。
“茉莉，暑假我不能陪你去玩了。”
梁恩很少會拒絕她的提議。少女皺起眉尖。
“為什麼？”
她不明白，怎麼會有人拒絕旅行呢？她最喜歡旅行了！
可少年溫聲細語地，跟她解釋道理。
“我想考帝都大學，那裏有最好的醫科教育師資。”他說著，語氣難免低落下去，“外公的病越發嚴重了。”
少女於是便瞪大了雙眸，質疑道：“可是我們不是說好了，一起考西沅大學麼？”
西沅大學就在本地，離柏家很近，她都已經想好了，等二人大學一畢業就讓家裏給他安排工作，然後結婚生子，一路穩妥。
沒想到出現的變故卻是梁恩本人。
“西沅大學的學費很貴，而且醫學方麵並不出眾。”他理智地分析道，“茉莉，帝都大學更適合我，將來也能給你更好的生活。”
柏茉莉怔怔地望著她，眼中緩緩蓄起淚水，咬了下唇瓣。
“你這樣算什麼？”她的大小姐脾氣上頭，語氣尖利地叫道，“我已經為我們的未來都考慮好了，你太過分了！”
大概她還在一時氣極之下說了許多難聽的話，最後隻記得少年語氣平靜地看著她，那雙霧眸褪去柔情，連眼下那顆她愛極了的痣都顯得分外諷刺。
“可茉莉，你怎麼知道你替我決定的，就是我真正想要的未來呢？”
少女一氣之下轉身準備跑開，耳畔忽然間回響起學習委員的譏諷聲，她又回過身，指尖掏出錢夾子，將裏頭厚實的一遝百元鈔票朝少年扔過去。
“你再怎麼掙錢，”她呼吸難以平複，話語從未如此尖銳向他，如同一柄利劍，紮得二人都滿身傷痕累累，“也不會有我們家的積蓄，這些錢就當是給你陪我玩了這段時間的報酬吧！”
後來直到畢業，柏茉莉都梗著脖子沒有再見他一麵，也陸陸續續交往了幾個男友，不過似乎都索然無味。她聽人說，梁恩真的考上了帝都大學，那時的一時意氣消彌如風，難免有些鬱悶。
不過舊情已經過去，她也隻能在心底默念一聲“祝你前程似錦”。
女人把蒙在腦袋上的被子扯下來，露出一張生無可戀的麵容來。
她閉上眼眸，眼前再度浮現出年輕男人口吻淡諷的話語。
“這麼多年，你羞辱人還是這一招。”
看起來，他恐怕記憶深刻。
柏茉莉原本都快要忘記這些事了。她最後一次聽見梁恩的消息，還是在年初的同學會上，有人說他“畢業後進了帝都醫院，年紀輕輕已經是主刀醫生了”，得到一陣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