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東躍初次見到殷玫,是在一場上流酒會的後花園裏。
他初出職場,白手起家,頗不受待見。喝到一半時一邊鬆領帶,一邊走進花園裏。
廳內是高貴雅致的音樂和人們,隔著一道透明的玻璃牆,他抬起眼眸,瞥見在此處做幫工的年輕女孩的柔婉側臉。
殷玫是來這裏做活的,高中雖然考上了大學,家境不好卻沒能去讀書。
李東躍便這樣出現在她的世界裏,他年輕多金,風流倜儻,待她也很溫柔。
殷玫一開始是退縮的,她有一個相戀多年的男友。
李東躍表現出恰到好處的紳士風度,說明二人可以“做朋友”。
好景不長,她父母早已去世,留下年邁的祖母相依為伴,祖母被診斷出絕症,治療續命需要一大筆費用。
李東躍可以替她出,但要求對等的回報也很簡單——當然就是和她青澀的男友分手。
殷玫坐在病床前,輕輕握住病床上生死未卜的老人枯黃的指尖,垂下眼睫,眼中思緒不寧。窗外雨下得很大,一抹單薄的身影站在樓下,等待了許久。
直到第二天天亮,他才從此離開。
殷玫再也沒有見過他。
祖母的病情穩定下來時,她與李東躍舉辦了盛大的婚禮。
李東躍那時極愛她,帶她回了白月島,他出生的地方。他在那裏給她築造了一座庭院,用她名中的“玫”字為名。
從閣樓上望下去,能夠看見盛開得絢爛如血的玫瑰。
他愛人時極其強烈,恨人時同樣如此。
在二人和睦相處了一段時日過後,他的本性暴露出來。
早年四處奔波談生意,壓抑了多年的欲望爆發出來。李東躍認為她還跟那個男友有所聯係,他變得疑神疑鬼,有時去應酬,回家時沒有給他留一盞燈,便覺得殷玫並不愛他。
殷玫那時已經懷有身孕,不得不守到深夜,等他回來才能安然入睡。
她被折磨得清瘦很多,男人清醒時見她操勞難免生出愧疚之心,抱著她溫聲軟語地道歉哄著。
她為了孩子,心存那一點希望,日子仍舊這麼過下去。
直到她出門去鎮上散步時,無意間瞥見一個男人的側臉,有三五分像那個在醫院樓下等待了一整夜的男人。
她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回到別墅裏,李東躍喝得大醉,質問她是不是出軌了。
“你簡直是瘋了。”那時她捧著沉甸甸的肚子,站在扶梯上,對他緩聲道。
李東躍對她動了手。
即將臨盆的婦人,挨了一巴掌,加上心口淤堵的鬱氣。她是被傭人攙回臥室的。
傭人半夜醒過來,聽見細微的呼救聲,進臥室裏,掀開被褥一看,她幾乎半邊身子都被濃重的血跡暈染。
早產,殷玫大出血,救回來半條命,從此纏綿病榻,精氣神再也恢複不到從前。
李東躍企圖緩和二人的關係,把每日清晨最新鮮的一束玫瑰割下來,送到她房裏。
而女人總是冷著臉,讓人把它從閣樓的窗口扔下去。
他們的關係一度降到冰點,李東躍喝醉了闖進房間裏,殷玫指間握著一把剪刀,把尖口對準自己纖細脆弱的脖頸。
男人急切地訴說著心中的愛意,和過往的美好。
“其實我們之間根本稱不上是愛……”她緩慢地道出這些年壓抑不提的真相,“你說對我一見鍾情,你的愛是掠奪,我成了被你捉來,關進籠子裏的一隻夜鶯。”
她或許企圖愛過他,可這種事情實在無法難為自己。
愛情無法勉強。
唯獨她的愛情無法勉強。
“如果不是我,你現在還跟你那個窮鬼男友不知道龜縮在哪間又破又臭的出租房裏!”李東躍怒吼道,“這就是你想要的日子?別身在福中不知福了,是我救贖了你!”
二人大吵一架,準確來說是男人朝她怒吼,最終不歡而散。
次日一早,他就派人送來一隻鳥籠,籠中是一隻稚嫩的夜鶯。
殷玫明白他的意思,不過是說自己就跟這鳥兒一樣,是他的籠中雀,逃脫不得。
她是逃脫不得,但有一件事,她可以自己拿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