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豪宅,喝醉了的男主人已經入睡,旋轉樓梯上緩緩下來一抹身影。
抱著孩子哄睡的女傭上前,將懷中的小少爺遞給她瞧。
女人垂下眼睫,指尖輕輕撫過他白嫩的麵龐,孩子依戀地蹭了蹭,她收回手去。
“這麼晚了,”傭人好奇地詢問她,“太太去哪裏?”
殷玫走出門外,低微的聲音夾雜著晚風吹拂過來,傳遞到她耳中。
“走走就回來。”
她再也沒有回來。
傭人第二日抱著小少爺去海邊認領她的屍身,透過白布看了一眼那靜默躺著的美人,麵容蒼白,仿佛隻是睡著了。
太太待他們這些幫工的人一向很好,她心底也難免生出悲切來。懷中的孩子不知是否感受到了失去至親的痛苦,哇哇大哭起來。
她抬起眼眸,看見向來強勢霸道的先生的脊背似乎一瞬間彎折了下去。
他似乎是很愛太太的,可在處理完太太的後事後,卻又將其他女人帶回了別墅,帶回了“玫園”。
女傭不懂這個看上去事業有成,風光得意的男人對愛情的定義。她隻能抱著小少爺,將他撫養長大。
那些女人無一例外,眉眼之間都與去世的殷玫夫人有幾分相似。
或許是他在找個寄托吧,可這種行為,女傭想,九泉之下的殷夫人恐怕也會覺得作嘔。
李宴亭跟李東躍第一次爆發衝突,是在他十七歲那一年。
他從學校回來,便在餐桌上聽父親說了自己跟姚家女兒訂婚的消息。
他覺得不可思議,父子二人沉悶地吃完晚餐,他走上旋轉樓梯時,轉過頭,低聲開口道。
“十七年前,你也是這麼自作主張地決定了母親的人生嗎?”
多麼相似的母子,多麼相似的從前。李東躍伸出手,把整張檀香木的餐桌掀翻在地,一地狼藉。
他們父子吵得極凶,傭人們不敢上前,整個客廳氣氛緊繃。
李宴亭在第二天清早,便收拾行李,悄悄離開了這個空蕩蕩的,或許能稱之為“家”的地方。
他離開白月島之前,除了幾身衣物,便隻折了玫園裏的一枝開得正好的玫瑰,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往前走,再也沒有回過頭,直到接到島上工作人員的電話,他的父親去世,才再度踏上故地。
至於李東躍到底有沒有真的反省自己的錯誤呢?他想,是真是假都無所謂,或許他隻是為了讓自己的心裏好受一點罷了。
那個在玫瑰花叢中,抬起眼眸,朝他嫣然一笑的女孩子再也不會回來了。
等李宴亭將這個故事講完,抬起眼眸時,便見對方的女孩吃得嘴巴油乎乎地,已經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他眼底不由得溢出些須笑意,看了眼時間,已經淩晨三點了。
街上人流少了許多,隻剩下燈火閃爍。他攙著她,準備叫個代駕。
太晚了,遲遲無人接單。於是二人隻好沿著街道慢慢地往回走。
他以為喬鳶已經醉得不省人事,沒想到她在路口吐了一下,人倒是清醒了一點,用力攥緊他的衣袖,嘟嘟囔囔地說道:“沒關係,你現在有我來……”
她一副自己可以打包票的模樣,看得他不覺好笑,彎下身來溫柔地詢問。
“大藝術家準備怎麼安排我?”
“以後你就可以在美術曆史書上看見你的名字……”小醉鬼侃侃而談,手舞足蹈地比劃著,“你是大藝術家喬鳶女士的丈夫,是不是很厲害?”
沒想到原來是賢內助職位,不過他倒也挺喜歡這個名號的。
“好。”他應著。
皎潔的月光灑落在跌跌撞撞的二人身上,這條路還有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