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真的知道。”楊心的語氣是那樣堅決肯定 。
小魚從射下光的窗欞中望去,燭火將她的瞳孔 照成淺淺的琥珀色。
她看見楊心哥右腿上纏滿了繃帶,(應該是很疼的,可是他為什麼那麼開心?)。
小魚放下小白菜,靜靜的走下了山。
剛回到家,劉氏就坐在台階高處,月光將她照的賅人的很。
小魚撲通一聲跪下,劉氏卻隻抬頭看月亮,清清淺淺的開口:“下次開門去吧,記得帶上燈,晚上天黑,別摔倒了。”
轉身回屋,帶走了一院寒涼。
那一夜,劉氏想了什麼呢?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願意花時間 去猜測一個農婦的想法。
畢竟他們不重要。
不是嗎?真的嗎?
山頂院中,桃鴛兒扶著楊心躺下,手指輕輕拂過他的眉眼間、唇角處。
目光是那樣溫柔繾綣,好似不舍,好似要將這個人永遠印在心底。
楊心睡的正香,桃鴛兒將靈力一絲絲傳入他身。
她的話像風一般四處飄散,卻永遠也不會離開麵前這個人。
“楊心,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桃鴛兒止不住的抽泣。
“楊心,為什麼我日日在神佛麵前祈願,求他們不要讓我離開你,求你永遠在我身邊。
可他們卻不曾給予我一絲憐憫的目光,是因為我太貪心了,還是因為我是…是妖。”
桃鴛兒看著熟睡的愛人,緊緊握住他的雙手,卻再也無力溫暖這冰涼的指尖。
似是對著楊心說,又似是安慰自己:“楊心,你再等等我,你體內的靈力,馬上就可以支撐你活到80歲了,
等我練好了轉魂丹,我就可以由妖變成人,可以和你一起孕育孩子,陪你白頭到老”。
楊心早就應該死在幼時鏡片劃破指尖時,是古鏡有情,為其生生續了幾十年的命。
這幾千個日日夜夜的擔憂,像將那古鏡一次次拋棄,隻為換取金錢的人一樣,無止無休的折磨著桃鴛兒。
直到楊心體溫回轉,桃鴛兒這才破涕為笑。
她知道,楊心不會死,可在她一次又一次感受到他的冰涼時,她還是怕的要命。
踉踉蹌蹌的走出屋子,沒能看見楊心緩緩睜開的雙眼,
沒能看見他眼角,滑落的那滴淚水。
桃鴛兒出了門,被台階處的小白菜滑到,轉過身將其拾起,像捧著珍寶一般笑彎了眼。
將其放在圓台處,走到桃樹下:“我知道你在,更深露重,別著涼了。”
木逢春從樹影中現出身來,身子一移,便到了樹下。
“鏡靈,浪費這麼多靈力,隻是為了一個男人,你舍棄萬年的修為,甘心淪為渺小脆弱的凡人,值得嗎?”
桃鴛兒手指撫過院中桃樹:“你知道嗎?這棵樹已經在此30年了。
我還未與楊心相愛時,它便在這兒,風霜雨雪,從來隻有它陪著我,
曾經,我也以為自己可以一個人 長長久久的活下去,可以像這棵桃樹般,隻身立於天與地之間。
可當楊心擋在我身前,將我破裂的鏡子合好時,我失去了洞悉他人的能力,
可我卻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心。”
桃鴛兒為一古鏡所化,載鏡之木為萬年梨花木,世間難尋,昂貴非常。
多年來,它在萬人手中流轉。
手持它者,有一國之君,有樵夫乞丐。世人皆傳這古鏡具有神力,可讓你看見所求之物。
執鏡者有沒有得償所願,桃鴛兒不知道。
可她流亡海外,看過了太多被權力、金錢、過往…困住的凡人,見過了無數死亡與殺戮。
最終它選擇洗盡鉛華,化作尋常銅鏡。
偶得楊家先祖所拾,將其打磨光滑,送給了意中人。
直到多年以後,旁人來買、來搶這楊家祖傳銅鏡。
瘦得像個小豆幹一般的楊心,毅然決然擋在了她的身前,楊心的血將它喚醒,它卻無意中吸食了楊氏一族的氣運。
原本是它隻是想做楊心的守護神,看著他結婚生子,兒孫滿堂。
誰料天意作祟,竟讓二人彼此深愛,生與死也不能分開。
桃鴛兒手持砍刀狀,輕輕劃過桃樹:“它花數十年才能長得這般大,旁人隻需一刻鍾,便能讓它身首異處、轟然倒塌。
我這個沉寂萬年,自以為斷情絕愛永享孤獨的心,亦然。”
她轉過頭來,在潔白的月色中撩起耳畔的長發。
“隻要是楊心,那便值得。
萬年的壽命與寂寞如影隨形,實在是太冷了,
隻有愛人的手是溫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