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村
歡笑聲從竹林傳來,木逢春坐在樹上,晃悠著腿,看著小魚帶著她的好朋友--生生,一起從山坡下跑來。
青草鋪地,一隻隻純白的蝴蝶驚起,遠處村莊炊煙嫋嫋,一切美麗在這一刻鮮活起來。
木逢春笑出聲來,大揮著雙手:“我在這兒。”
從樹上跳下,下了一場桂花雨。
從山坡處跑來的,還有一隻渾身傷疤的大狗,那狗狗傷處未長出毛發,遠遠看上去像個被頑皮娃娃撕裂的玩偶。
可怕得很。
小魚、生生跑到跟前,生生與小魚不同。
駝紅的雙頰上,留著上天寫作時無意中灑下的墨水,雙眼像水上的波光一樣鮮亮。
笑的肆意開懷。
一見著她就熱絡地與她聊起來,狗狗撲到生生腳邊,生生回身抱住它,雙臂圍在狗狗脖子上。
在她眼中,這隻醜陋的狗 是天底下最漂亮的的寶貝。
三人圍坐,桂花洋洋灑灑的落下,那狗狗就趴在一旁,抖了抖渾身的桂花。
生生與小魚就看著它笑,笑的是那樣的寵溺與溫柔。
生生說:“木姐姐,狗狗叫邦邦,邦邦在我們這兒的話中 是“親吻”的意思。
生生笑得雙眼眯起:“我爹說,愛會為你留下傷疤,邦邦這麼多傷疤,一定是因為我們很愛它。”
“嗷嗚 嗷嗚”,邦邦像是能聽懂人說話,揚起圓圓的狗腦袋回應。
木逢春知道它是在說(別人給的愛很疼,主人給的愛是不疼的,是暖暖的)。
在邦邦還是個小孩子時,有愛它的娘親,有溫暖的小窩,有暖暖的甜甜的奶喝。
可是有一天,一群巨人發現了它們,從那以後,它就再也沒見過娘親,沒見過它的兄弟姊妹了。
它們可能在水裏、土裏,巨人肚子裏。
那些巨人把它拋到天上去,溺在河水中…
還拿刀劃它小小的身體,它就被拋在大大的黃土地中,身下是比河還寬廣的紅海。
邦邦看見一個黑乎乎的怪人,拿著鎖鏈套著它的頭。
它原本都要跟那個怪人走了,是它娘親跑到它身邊,與那個怪人打了一架。
娘親說:“放開它,它要好好活。”
於是,邦邦就活了下來。
娘親經常被巨人的欺負,邦邦想保護娘親,娘親卻用好大的鎖鏈鎖住它。
“邦邦,別離開這條鎖鏈,外麵危險,你要保護好自己。”
邦邦哼出奶音,它下定決心,將來要長得比巨人還大,要好好保護娘親。
讓娘親也好好活。
邦邦咬住飄落的桂花,將它小心翼翼的含在嘴裏,送給了娘親。
那一天,三個人聊了很多,她們一起學著荷燈上的兔子蹦蹦跳跳;一起躲貓貓;一起聊過去未來,聊友情親情。
木逢春覺得,自己也變成了一個孩子,缺失的童年好像被補回了一點。
小魚 生生不會讓她救世學藝,隻會告訴她玩遊戲要專心。
直到太陽落下了山,歡笑聲仍然在竹林回蕩。
生生回到家,“劈裏啪啦”的摔碗聲,刺得它臉色蒼白。
她爹又在土房子裏,砸著那個什麼也沒有的家。
門外草叢不大,剛好躲得下一個顫抖的孩子。
生生用力捂住邦邦的嘴,目無生息的看著她的父親。
她沒見過她娘,爹說,是她害死了她娘,是她害的她爹孤獨無依,連吃個飯都要自己做,衣服都沒人洗。
所以所有的打罵都是她活該。
村子裏的人也都說,是她害死了她娘,她是個掃把星。
生生拍了拍邦邦的屁股,拚了命的把自己的雙手,從邦邦溫暖柔軟的身軀上扯下。
“邦邦快跑,拚了命的跑,不要回頭。”
它像一柄利劍般衝入,如墨般濃黑的深夜。
生生壓住身體的顫栗,進了家門。
太陽爺爺扒著群山,一步一步的爬了上來。
今天的小魚很開心,因為娘親要帶她去鎮上,她娘說沒什麼原因,隻是想給她買一些東西。
和太陽一起跑向鎮中,像汗水一樣歡欣。
先和她娘,一起去把米麵交給他爹以前經常呆的賭場。
親眼看著老板劃了這個月的利息,劉氏這才帶著小魚到處玩玩。
小魚從來沒見過那麼大的房子,從來沒有一把屬於自己的凳子。
鎮子裏的人就是厲害,連種出的小白菜都是水靈水靈的。
小白菜…
小魚拿起脆嫩的小白菜,抬頭看向她娘。
劉氏馬著一張臉:“家裏頭也種小白菜呀,浪費錢買這個搞哪樣。”
小魚立馬放下了它,任由娘親拉著她離開,雙眼卻偷偷的看了那攤子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