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逢春走到宋衍知的對麵,隨意的坐在矮榻上。
“四喜這孩子至純至性,每每看到他,就總是忍不住的想要逗他一番。”
說完拿起桌子上早就為她倒好的茶一飲而盡,宋衍知笑著為她又添了一杯。
“木姑娘,這是剛進的雨中煙,姑娘可還喜歡。”
木逢春聞言抿了抿嘴,又抬起茶水喝了幾口,搖了搖頭,一臉認真的問宋衍知,“這茶很貴嗎?”,宋衍知愣了愣,隨即點頭,(姑娘的思維真是跳躍啊。)
木逢春知茶這茶貴,說什麼也不肯再喝了送,宋衍知隻當她是怕破費,又勸她說這茶已經泡了不喝才是真的浪費。
木逢春卻直言相告:“我沒味覺,我喝不出什麼好壞,若阿衍真想我嚐嚐這茶,不妨等我好了之後送我一些。”
“好,等你有了,我定把世間所有的好茶都送到你府上。”
宋衍知看著木子笑得見牙不見眼,不禁低頭看了看看自己 那無用的雙腿。
臉上笑意淡了幾分,眸中不自覺染上幾分愁緒。
木逢春則走到窗前,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往屋外看去。
夕陽的餘輝傾灑在地麵,屋簷的瓦片上閃著光,遠遠看去像置身一片波光粼粼的海洋。
排隊算命的人,臉上分泌著的細小汗珠。
而他們卻仿佛感受不到身上的黏膩與燥熱,與一起排隊的友人盡情的聊著天,臉上掛著肆意的微笑。
孩童在嬉戲打鬧,婦人在簪花繡衣。
“阿衍,你可知世人為何會對這算命之術 如此熱衷。”
宋衍知:“世人世事,皆隻能知前不知後,知近不知遠。若能窺見萬分之一的未來,說不定就能趨利避害 ,甚至是扭轉乾坤。”
木逢春半蹲下身子,宋衍知正好轉頭,猝不及防的與她對視。
“你說 渺小如螻蟻的人類,試圖找到關於命運的蛛絲馬跡,從而去努力改變自己既定的結局,
這算不算是對命運的宣戰,對命運不公的呐喊與反抗。”
隻是他們卻沒想過,自己以為的意外,會不會也是命運為他劃好的轉折。
木逢春的雙眼猶如一古譚,平靜無波,他卻突然從中看出了絲神性來。
“你願幫我擺脫困境嗎,事成之後,條件任你提。”。
宋衍知的雙目露出一些淩厲來,仿佛這才是這位王爺真實的樣子,溫柔的外表下是一顆不屈的心。
木逢春站直了身子,拍了拍他的頭,抱著手慢悠悠的走著。
“當然可以呀,隻是我已經以地為床,以天為被睡了好幾天了,你好不好先給我找個窩啊。
天下無敵萬世最帥超級厲害的神醫大人 ,就要困昏倒了。”
木逢春的一番話逗笑了他,他沒由來的感受到了一絲安心。
剛一拉開門, 四喜就立馬退到了牆角,木子見狀拉起四喜 伸手去攬他的肩,走出了一副哥倆的好的步伐。
“小四喜,跟姐姐我回家吧。”
四喜轉頭看自家王爺,使出了吃奶的勁 想扒開摟住他的大手,大手卻絲毫不動。
“別怕,你家王爺自己能走。”(雖然隻能走一刻鍾)
宋衍知雙手撐起坐榻,雙腿使勁支起身子,腳下輕飄飄的,步履蹣跚,片刻後才走得稍微順暢一些。
行動雖有些艱難遲緩,但他的眼睛卻像水洗過一般亮。
背叛了自己八年的雙腿,終於又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中,他隻覺得自己的生命升起了一顆更璀璨的星星,他為那顆星星命名為希望。
春風拂過翹起的簷角,亭台樓閣,池塘水榭,亂花從假山怪石中悄悄探出頭來。
朝陽從杏花窗中露出半張臉,回廊上的青竹還泛著清晨的露氣。
而賢親王府卻早已忙碌起來。“張大娘早上多備吃食,木姑娘胃口大。”
“四喜,好孩子,那不叫胃口大,那叫福氣厚,你且記著,萬萬不可對姑娘無禮。”
知命之年的婦人,身著一身暗色素衣,烏黑的頭發挽成婦人發髻,隻用一根青白玉簪簪起,左手叉腰,氣如洪鍾的指揮著廚房的人工作。
而另一邊的木逢春,還在進行著艱巨的工作。
陽光穿過木窗撒向地麵,青白書案堆著幾百本醫書,熬了幾個大夜的木逢春,艱難的從書堆中抬起頭來,看著潔白的牆,她隻覺得有字在牆上飄。
黑眼圈彰顯著她的努力,木子隻覺得自己的眼袋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雙手把自己撐起,如今她是真真懂了什麼叫虛不受補。
從案桌上拿出藥單,推開那雕著蓮花十喻的木門,青磚鋪設的地麵一塵不染,已是暮春,院裏的海棠開得正豔。
爬山虎在牆上創造了一個屬於自己的綠色花園,圓桌上還擺放著阿衍昨夜下的殘局,微風吹過,院中的秋千微微晃起。
“姑娘,您這是又沒睡呀,您還是先吃了早膳,趕緊去補補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