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女人明白了,汪家好婆是記仇,不等小三子說完,拉起小三子就朝汪家好婆屋裏跑去。

寧波女人拉著小三子跑到汪家好婆門口頭,拉開架勢,吼著:\"汪老太婆,儂出來。\"

汪家好婆屋裏正好來了客人。是領事館的官員阿普。

阿普根據艾米麗寫的地址尋到汪家好婆屋裏來了,阿普不像艾米麗不識路,麵對老弄堂,會犯難,結果,碰到了寧波女人,出了岔子。阿普原來當過兵,曲裏拐彎的弄堂,難不倒阿普,路過弄堂口,煎餅攤前鬧哄哄一片,啥人也沒有注意到一個黑人進了弄堂,阿普就一路順著弄堂,七拐八彎,順利尋到了汪家好婆屋裏。

阿普進了汪家好婆屋裏,汪家好婆嚇得不輕,突然來了一個黑人,盡管阿普穿得山青水綠,不像壞人,汪家好婆還是眼烏珠瞪得老老大,盯牢子阿普,隻曉得看,不曉得講啥閑話。

阿普趕緊把艾米麗寫的紙條交給汪家好婆,汪家好婆已經有點明白事體的緣由了。一交流,兩個人語言不通,還是有點難度,咿哩哇啦,連手勢帶比劃,正在牛頭不對馬嘴地交流著。還沒有交流出啥名堂精的辰光,汪家好婆聽見門外頭的吼叫聲,不明就裏地就去開了門,剛探頭,看見寧波女人手裏拉著李家小三子,兩條眉毛豎得筆直,眼烏珠血血紅,快要彈出了眼眶,麵孔鐵青,一臉凶像,就差沒有一口吞掉汪家好婆了。

汪家好婆一看腔勢,立刻明白是哪能一回事體了。

汪家好婆曉得前兩天,嘴巴賤,圖一時痛快,說漏了嘴巴,肯定有人閑話傳過去了,東窗事發。自知理虧,一時肯定辯不明白……最要緊的是屋裏還有客人,而且是貴客,假使一鬧,弄得不好,要出國際問題,這點道理,汪家好婆還是懂的。所以對寧波女人的興師問罪不便理會,忍了。隻是朝寧波女人看了一眼,鼻頭裏“哼”了一聲,隨即\"乒\"的一聲把門關上了。任憑寧波女人在門外罵三門,好像跟自家無關一樣。

幸虧,阿普是外國人,聽不懂,隻曉得外頭蠻鬧猛,不曉得門外頭在叫點啥,喊點啥意思。繼續跟汪家好婆交流自己的來意。交流中,阿普慢慢地記起了到中國後的一段辰光裏,學的中文單詞,結結巴巴地用了出來,汪家好婆也是聰明人,於是,阿普跟汪家好婆的交流漸入了佳境……交流一暢通,也就任憑門外頭天翻地覆,兩個人依舊閑庭閑談了……

這樣一來,倒是避免了一場衝突。

這個辰光,門外頭越來越鬧猛了,弄堂裏的左鄰右舍聽到聲音,不曉得發生了啥事體,都打開了門,推開窗,探出了頭,走出門,看起了鬧猛……

看鬧猛的人一多,寧波女人人來瘋了,閑話越講越多:“各位街鄰街坊,我寧波女人解放前瞎了眼睛,嫁錯了男人,老早改過做人了,一向行得正坐得穩,啥人朝我頭上潑汙水,談也不要談。我就是要再尋個男人,也是光明正大的事體,走得正,不怕影子歪,我今早就尋定了,街鄰街坊好給我作個證……”寧波女人說著說著,覺得這一輩子從來沒有像此刻那麼暢快過……

寧波女人抓著李家小三子手不知啥辰光鬆開了,李家小三子一下子就溜得無影無蹤了。

寧波女人豎著的眉毛慢慢放平了,彈出的眼珠也收了回去,鐵青的臉上又有了紅暈……

湊熱鬧的人慢慢聽出了事體的原委,看看汪家好婆屋裏的門絲紋不動,房間裏也不見有人要衝出來的樣子。汪家好婆吃癟了?做起了縮頭烏龜?這是少見的事體,雖然新鮮,畢竟是事實。現在,隻有寧波女人一個人唱獨角戲,趣味就少叫關,趣味少了,也就陸陸續續散開去了。

寧波女人哇啦哇啦了一陣,獨角戲唱唱也過了高潮,慢慢偃旗息鼓,鳴金收兵了。

寧波女人雖然唱了一場獨角戲,不過,寧波女人大鬧龍門陣,鬧得整條弄堂都快要曉得了,汪家好婆還是悶聲不響,挺罵,吃癟了。對寧波女人來講,到底是一場勝利,算是寧波女人跟汪家好婆打交道以來的第一趟勝利,一趟重大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