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你臨終前‘說’過會留在我身邊的,那你告訴我,接下我該怎麼辦……”
雷歐又再次跪倒在地上痛哭,兄長背叛串通外賊弑殺父母和妹妹告訴了他何謂絕望,而變成嗜血怪物的遭遇則是教懂他無助的痛苦。
這一晚後,雷歐帶上幾條鐵鏈將自己鎖在莊園的地下酒窖,這個酒窖曆來用於存放名貴佳釀的,其存在隻會傳給每一代的長子,這是雷歐小時候一次跟蹤父親時偶然知道的。據雷歐所知,父親盡管將莊園交給了可裏凡管理經營了三年,但不知為何仍未將地下酒窖的存在告知可裏凡,不過眼下這也正好,雷歐可以呆在酒窖裏靜靜的等死,免得以後為禍人間,不過他實在低估了自己的嗜血性,也對自己所變成的怪物一無所知。
開始囚禁的那段時間裏,他隻是被強烈的饑渴感折磨得煩躁不已,但隨著時間的慢慢推進,嗜血天性讓他萌生出饑渴感以外的痛苦,他感覺頭腦裏嗡嗡作響,就像是有數以千計的蒼蠅蚊子在振翅,聲音由小逐漸變大,最終形成了如雷貫耳般的響聲,身邊的一切聲音都像是被什麼東西遮擋住般的變得模糊,身體裏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往外擠壓,似乎誓要將身體給撐裂不可,同時他還頭痛不已,眼中看到的一切事物都變得像是被擾亂了的水中倒影般晃動扭曲。他的皮膚漸漸開始發冷並泛起一片片的雞皮疙瘩,不知因何而起的癢痛感包裹著全身,所幸的是鎖鏈比較長,他有空間為自己撓癢,不過全身的癢痛感根本撓不過來,而癢痛感也沒在撓癢過後消失,鋒利尖銳的指甲使雷歐的皮膚千瘡百孔,但又因為快速自愈的能力,於是全身的皮膚不斷在劃開與愈合中快速切換。
這些痛苦不間斷的折磨了他不知道多長的時間,在承受這些痛苦的時候,雷歐一次又一次的將頭部狠狠地撞到牆上以求一了百了,但不死之身每次都隻讓他昏迷一段時間,當他醒來之時同樣的痛苦又再開始折磨他,他不斷的求救,向父母,向妹妹,向朋友,向農奴,甚至連背叛家族用劍直刺他胸膛的可裏凡也不放過,他還向上天承認“過錯”,為自己懶散度日,穿街過巷風流快活,對民間疾苦視若無睹都一一懺悔,希望通過對這些“過錯”懺悔後,上天能夠網開一麵賜他一死,但很顯然這些都隻是徒勞,嗜血性根本沒有一絲要停止折磨他的意思,為了讓自己在痛苦中得以暫時喘息,雷歐隻能不斷重複自盡,隻要感覺意誌力快要消磨殆盡了,他就會立馬將腦袋撞向牆壁。
雷歐以為這些迫使他不斷自盡的痛苦會直到永遠,可是在某一次昏迷中醒來時,他發現痛苦似乎降低了些許,這很可能是身體開始習慣痛苦了,這代表著隻要繼續多承受這些痛苦,那麼有朝一日能夠完全適應它們,雷歐也就能夠告別自盡地獄了,於是那從那一次醒來以後,雷歐不再像以往醒來沒多久就馬上自盡,他盡可能的忍受,他在想如果能習慣克服的不單隻是那些嗜血性引起的痛苦,就連嗜血性本身都能習慣克服下來的話,那麼他就能離開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酒窖了,然而事實證明,這些想法都太樂觀了,盡管痛苦降低了,但是仍然不斷持續著折磨雷歐這點沒有任何改變,自盡也依然在持續著,隻不過間隔的時間長了。
在漆黑的地下酒窖中無法感知晝夜的更替,雷歐在持續自盡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上天終於憐憫他了吧,他習慣痛苦和嗜血性的計劃得到了回報。
在一次昏迷醒來中,他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滿腦的想著人血了,而那些因缺乏鮮血帶來的各種痛苦也跟著煙消雲散,此時他的心底裏萌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感恩之情,嗜血性以及其帶來的痛苦消散了讓他泣不成聲,但盡管對人血的饑渴感消失了,雷歐也仍然不敢貿貿然離開酒窖,他不敢保證自己是否真的克服了嗜血天性,尤其是到了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的饑渴度大爆發的日子,直到現在為止,每隔一段時間出現的這個饑渴感大爆發日子每次都搞得雷歐痛苦百倍。
為了防止自己又再突然開始嗜血,雷歐打算繼續呆在酒窖裏觀察一段時間,確認到了饑渴感大爆發的日子是否依然又會嗜血,但要做到這一點就必須要計算時間,眼下酒窖沒有任何東西能做到這點。
無奈之下雷歐隻好嚐試走出酒窖去找些能夠幫助自己計算時間的工具,正好此時束縛著他的鐵鏈已經生鏽腐化到用力一掰就能折斷的程度了,於是雷歐硬著頭皮小心翼翼的舉起通往外麵的暗門,不料在舉起暗門的一瞬間,外麵的陽光就像無數根小針刺直刺向雷歐的眼睛,痛得他雙眼淚汪汪了好長時間,長年呆在黑暗中讓他的雙眼就連小小的燭光都承受不了,於是在走出酒窖之前,他費了好長時間才非常艱難的讓眼睛適應了光芒。
酒窖的入口位於莊園家主書房的書桌底下,雷歐出去後會非常容易被發現,但他沒得選擇,而事實結果卻大出他的預料,映入他眼簾的是殘破不堪的家主書房,周圍布滿蛛網落盡灰塵,顯然已經很久沒有人使用了。看見掩埋在灰塵之下的書房,雷歐心裏有種莫名的感覺,很像呆在酒窖裏時的感覺,突然他回想起溫妮莎在宴會當晚跟他說過的話,再配上眼前這書房慘狀,心裏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像是發了瘋似的衝出了書房,嘴裏不停的嘮叨著什麼,他走遍了莊園內所有房間,結果全都像書房那樣,所有的東西都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灰塵,毫無疑問這個莊園已經被荒廢很久了。作為卡帕頓家族的聖地,這相當的不自然,雷歐想到兩個可能會導致這樣的原因,要麼可裏凡當上家主後有意荒廢莊園,要麼就是卡帕頓領地不再是卡帕頓家族所管理,後者的可能性略低,因為如果領地被別的領主所霸占,那麼這座豪華的莊園新領主是不可能視而不見的。這麼想著的雷歐走到了莊園位於二樓的自己的房間裏,他走出陽台往遠處的城區眺望,變成怪物後視力似乎遠比還是凡人時要強,隔著好遠距離雷歐也能看到城區裏人來人往。不管怎樣現在雷歐是絕對不能跑進鎮區的,荒廢已久無人過問的莊園正好適合雷歐在有光照的地方“靜養”。
這麼決定好以後,雷歐回到房間裏經過鏡子時,他猛然發現自己本來金黃色的頭發變成了白色,那雙像是沾染了鮮血的眼睛,變回了原本的蔚藍色眼眸,除了這兩個變化,在往後的日子裏他還陸陸續續發現身上那些怪物的能力不知為何變弱了。
首先是自愈能力,有一次雷歐在樹林裏散步時不小心被身邊的藤蔓荊棘割傷了,傷口的愈合速度緩慢了,而且愈合期間還伴隨著一些疼痛,雷歐清晰記得剛變成怪物的那天晚上,被自己割出來的傷口在愈合時是沒有任何感覺的。再來就是身體力量,雷歐試著去搬動一些大石頭,發現現在的力量可能隻是比凡人強一點而已,那天晚上安葬家人時,他可是一次過將三位家人的遺體搬到湖邊的,而且父親還是個發福的中年人。最後就是移動的速度了,他也清晰記得那天晚上嗜血性被宴會廳裏的血腥味引誘發作時,自己衝進廚房的那種疾風閃電般的速度,但現在跑步的速度可能也隻是比凡人快一點。
雷歐猜測這些外貌的變化,以及力量的弱化,很有可能是因為長時間不吸食人血導致的,這麼一來說不定能夠再一次以凡人身份活下去。盡管情況似乎往好的方向發展,但雷歐也還是非常清楚的,不管弱化得再怎麼接近凡人,他也始終是個不老不死的怪物,即使以後能在凡人之間苟活,也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他的身份,無論去到哪裏都不能停留太長時間。
在不知道饑渴感大爆發的日子是多長時間一次的情況下,雷歐隻好在廢棄莊園裏呆一天算一天,獨自一人以林作伴以湖為友,在這段時間裏雷歐還發現自己開始像凡人一樣,需要水和一般食物來消渴果腹了,但不同於凡人的是,他所需要的量遠不及凡人,水每天他隻需要喝幾口就夠,食物在沒有做過太多重活的情況下,平均三天才需要進食一頓分量大約是常人三分之一的食物,做過重活的情況下,則是每天需要進食一頓,分量還是三分之一左右,此外,雷歐除了小便以外,沒有任何的排泄行為。
在莊園裏呆了好幾年,雷歐的嗜血性始終沒有再發作過,在某一天裏他終於忍受不住寂寞壯著膽走進了城區,當然的為了安全起見他特意選了在一大清早街上沒什麼人的時候,他想萬一近距離接觸人時出問題了,人少點也方便回避。
壯著膽子進城的結果讓雷歐非常滿意,白色的頭發讓他非常惹人注目,停住了清晨大街上大部分人的腳步,而雷歐的身體對這些人沒有任何反應,哪怕是一絲的饑渴感都沒有,雷歐帶著這個結果開始了長達近千年的孤獨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