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以來,中華帝國前所未有的變化,包括中國人的“文化品格”“民族性格”,很多都可以溯源於“趙匡胤時代”。可*樂*言*情*首*發這個時代是一個巨大而又豐富的“意義空間”,是傳統中國很緊要的一次“曆史轉型期”我要幹的活兒,就是經由“觀察”,打開這個“意義空間”,選擇並說清這個“曆史轉型期”一個個豐富而有趣的“軍政故實”。
這個“意義空間”和“曆史轉型期”有多重要?說出來可能有人不信,有個日本學者甚至認為大宋帝國才是中國“近代史”的開端。換一句話說,對於中國政製(政製,不是政治。你要注意哦,本書中的“遣詞造句”是非常考究的)製度性的架構,大宋是影響中國最重要的一個朝代。
趙匡胤之後,中國有了推演文明、天下為公的自覺。而這種自覺,與趙匡胤自出生之後即經曆的亂世故實有關。
我說到了“自覺”,“推演文明、天下為公的自覺”——漢唐間的君臣也有推演文明、天下為公的努力,但沒有大宋這般“自覺”。推演文明和天下為公的政治製度,有沒有“自覺”是不一樣的!
《趙匡胤時間》就是想說說我“觀察”到的(像“親曆者”觀察到的那樣)趙匡胤推演天下為公的“自覺”,說說他為何是“自覺”的。做到這一點,需要我“重新思想”。
軍政故實
五十年間,幾十個皇上、成百上千的文臣、武將,以及地方軍閥、契丹酋長,打打殺殺,逐鹿中原,各色人物上場、下場,留下了無數令人眼花繚亂的軍事故實、政治故實。我就穿行在這些“軍政故實”之中,下酒,並“重新思想”。
它們是我這個“講述者”或“親曆者”或“觀察者”記憶中的一部分。
我所做的,是按照我的思想,重新召回我的記憶。在這本書中,我來慢慢“回憶”這些故實……
站在時光的這一麵,可以看清楚,趙匡胤一生要麵對如下四大難題——
一、地緣政治方向的北境也即契丹(大遼)侵擾問題;
二、藩鎮坐大,不斷叛逆或叛變,朝廷與地方的管理與節製問題;
三、由於契丹與藩鎮,給中國帶來的民生苦難問題;
四、由於契丹與藩鎮,給中國帶來的道德傷痛及恢複天下道義問題。
“香孩兒”趙匡胤,就要在他的有生之年,以一種仁君氣象,直麵這四大問題。他將不斷地看到地緣政治中的險惡、詭秘與莫測;藩鎮大員麵對王權與財貨,那種毫不掩飾的鷹視狼顧;與死亡同在的戰爭,士庶的苦難,民生之艱;人性中難以捉摸的複雜與多變,以及天下道義的滅裂。
“香孩兒”趙匡胤,是傳統中國為數不多具有“仁君氣象”的大帝。這種格局的形成來源於曆史上的聖賢教誨,來源於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到孔夫子形成的聖賢道統。老趙不同於曆代君王的地方很多,堅守聖賢道統,推演文明邦國,是老趙特別明晰的“天下目標”。
“天下目標”,不是政權目標(如大唐,如大明),不是部族目標(如大元,如大清),不是寡頭目標(如北朝,如東吳),不是個人目標(如嬴政,如王莽)。“天下目標”是以“民生所需”(而不是以一人貪欲)為核心考慮,以“民族共同體存在利益”(而不是以皇室眷屬利益)為基本訴求,以“天下為公”(而不是以維係政權)為價值方向的政治目標。
黃仁宇《赫遜河畔談中國曆史》論趙宋一朝說,“……在這三百多年裏,中國有了一定的國家之目標,朝廷成為一個帶競爭性的機構。”所謂“帶競爭性的機構”,是不確切的。春秋戰國以降,諸侯間、各國間已經開始有了明確的競爭性。三國魏晉南北朝,更是典型的競爭國際。但“中國有了一定的國家之目標”,此說有理。不過我更願意將“國家目標”稱為“天下目標”。換一句話說,此前的朝廷除了“統治”之外,“國家目標”即“天下目標”並不明確。有些朝代有一些目標,但也不過是“休養生息”“山河一統”之類,與我所說的“天下目標”還有很大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