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走了,被隔開的泉鏡花終於露出臉來。她朝著開走的車輛揮揮手,然後朝一旁的母親問道:“大貓咪回家了嗎?”
母親俯下身來,一如往常地將她抱在懷裏。
“不是。”沒有編織善意的謊言,即使泉鏡花很小也理應知道有關她新朋友的真相,“他犯了錯,所以需要接受懲罰。”
犯錯接受懲罰這理所應當,泉鏡花記起自己用開水澆死盆栽的時候也接受過懲罰。她,或許大貓咪也會像她一樣被懲罰給其他植物澆上一個星期的水,也就不再那麼擔心了。
“我還能見到他嗎?”
看見泉鏡花的臉上滿是稚嫩的期待母親也稍稍放鬆:“我也不知道,或許會吧。”
……
中島敦沒有回到孤兒院中,等待他的是一間密不透風的屋子,以及一盞昏暗的台燈。他坐在放置著台燈的桌前,桌對麵又換了兩個陌生人。
“中島敦。”他們準確地叫出了他的名字,“你是叫這個名字沒錯吧?”
或許是被喚到名字的認同感,又或者是對方的表情格外慈祥,中島敦連連朝對方點頭應答:“是的,我是。”
桌對麵的兩人對視了一眼,隨後他們不約而同的調整坐姿靠在椅背上,好在慈祥的表情仍維持著。
剛剛問話的那個人又接著說:“敦,我們知道你現在很難受,但我們需要你的坦誠,這樣才能幫到你。”
中島敦不明所以:“坦誠什麼?”
習慣性察言觀色的中島敦在其中一個成人的臉上看到了一絲慈祥的裂紋,隻是非常不起眼的撇了下嘴角,卻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於是他開始像每一個犯了錯卻不知道該怎麼辦的孩子那樣語無倫次起來。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我不小心,對不起!我不會再犯了,原諒我!”
中島敦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亂地說些什麼,但是在孤兒院如果惹大人生氣了,那麼先道歉總是沒錯的。
果然,中島敦感覺對麵的人對他的回答很滿意,為表達親近他還得到了一杯熱水。
熱水有些燙無法入口,可杯壁的溫度卻很暖和。中島敦用兩隻手將杯子圈住,視線也終於有了一個合理的落腳點——那些從熱水中升騰而起的霧氣。
“我們知道,你不是個純粹的壞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困難。或許,我們可以幫助你,前提是你得告訴我們實情。”
那條從慈祥中裂開的缺口處逸散出些許壓迫感,昏暗的燈光沉沉地壓在桌麵,杯中的水溫靜止不動,形成深淵般的黑色。
“就在昨晚,你參與了一件非常嚴重的事情。”他們期待著中島敦搭話,可這個剛剛還慌張道歉的少年此刻垂著腦袋,無動於衷。
於是他們皺了皺眉接著說下去:“我們在案發現場找到了屬於你的DNA樣本,不僅有監控視頻,還有好幾名目擊者。”
他們拍了一下桌子,杯中的黑色蕩漾起動蕩的漣漪,中島敦懵懂地抬起頭來,那眼神仿佛在告訴在場的所有人他的無辜。
可證據確鑿,慈祥的麵具終於碎裂了,背後的臉冷硬又可怕:“你被指控謀殺。”
中島敦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瞪大眼睛,然後眨了一下,恍惚地問:“什麼?”
於是那人又再次重複,話語也更加的準確:“你殺了人,三個無辜的人。”
中島敦被嚇到了,他推開桌子向後了好一段距離,熱水傾倒,杯子骨碌碌的滾下桌。
他開始辯解:“我沒有,我沒有殺人!”
中島敦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有沒有聽見他說的話,他們隻是看著他一動不動,於是他隻能反複的強調,一遍又一遍,嗓子幹澀,語言蒼白。
接著他的辯解被輕易地壓了下去,那人朝著他壓了壓手掌,中島敦知道自己該安靜下來了。
“告訴我們,你昨晚究竟在哪。”
全然無知的中島敦下意識想要逃跑,可他依舊選擇待在了原地不動。或許他們會知道自己是清白的,或許他們真的會像之前所說的幫助他。
中島敦的腦子渾渾噩噩,有水滴從桌角砸在地麵上清晰可聞。滴答,滴答,他在心裏跟隨著水滴的節奏附和,眼前的問話、指控和那些嚴肅的臉卻漸漸地不清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