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比想象中要知道得更少。麵對泉鏡花母親的問題,中島敦一問三不知,這分明不是他的過錯,他卻依舊羞紅了臉。
不是隱瞞,不是欺騙,純天然的無知。確認完這一點後泉鏡花母親便不再為難中島敦,隻讓他當自己是正常來做客的客人。
隨後靠譜的成年女性離去,留下少年人們坐在一團大眼瞪小眼。
“要吃嗎?”泉鏡花再度推銷她的飯團。
中島敦的肚子適時的發出嗡鳴,似在催促少年快點放下自己的戒備和自尊,快快投入美食的懷抱。
少年人的矜持和饑餓交鋒,卻以極快的速度潰敗。
他的臉頰更紅了,雙手托著飯團以近乎虔誠的姿勢接過來:“謝謝。”
適當地展示弱小也是一種生存的智慧。中島敦為自己服軟的行為找到了一個合適的借口。
“呢資道唔渥塞嘛暫酌泥嗎?(你知道我為什麼在這裏嗎?)”米飯塞滿了中島敦整個口腔,他不忍心這麼快的吞咽下去,又忍不住急切,想要知道自己一覺醒來出現在陌生地方的原因。
難以辨別的語言,可泉鏡花還是聽懂了。
她朝著中島敦點了點頭,然後伸展手臂直直的指向一旁。中島敦順著手臂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那是一麵高牆,牆下擠滿了鬱鬱蔥蔥的灌木。
“大貓咪。”泉鏡花將手收回來凹成兩隻爪放在臉頰兩邊,接著在中島敦的視線中,爪子迅猛的落在榻榻米上,“撲通。”
“撲通?”中島敦不明所以的重複了一遍,泉鏡花卻誤以為這是對方的肯定。
於是她又繼續往下演繹。
“我想摸摸大貓咪。”接著泉鏡花的演繹迷幻起來,她的雙手在半空中結印,看得人眼花繚亂。
“很多壞人,夜叉白雪砰!砰!砰!”她平淡無波的聲音努力激昂起來,力圖完美還原昨夜的驚險刺激。
終於這場險象環生的故事接近尾聲,泉鏡花的雙手將中島敦框起來,接著說:“大貓咪嘭——鏘鏘。”
中島敦終於將口中的米飯咽下去,演繹完全部故事的泉鏡花歪頭看他,似在詢問他有沒有聽懂。中島敦也歪著頭看泉鏡花,表現自己清澈的疑惑。
明明已經很完美的演繹了,可是小夥伴就是不懂,泉鏡花失落地垂下頭。
於是中島敦慌張起來,他一邊學著泉鏡花的樣子讓雙手在半空中忙碌,一邊回應:“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很多壞人被這個叫夜叉白雪的人趕走了對吧!”
泉鏡花聞言心情恢複,朝著中島敦點點頭。
“然後,然後大貓咪……額,鏘鏘?”中島敦緊張得直搓腦袋。
一隻柔嫩的手點上了中島敦的鼻尖,好心的泉鏡花為他補充:“大貓咪變成了人。”
中島敦的視線隨著指引聚攏,他驚恐地發現這次所指的方向貌似是他自己。
喉頭滾動,他費力地將口腔中殘留的味道咽下去,交換出來的氣息顫抖著:“我,我嗎?”
可惜還沒等到答案,門外騷動起來,密集的腳步聲將少年人靜謐的空間撕開一道傷口。
中島敦見到了很多陌生人,不認識的,強壯的成人。而唯一稍稍有些熟悉的成年人將他剛認識的小夥伴抱在懷裏,眼神下垂,既不願意看他,也沒有任何解釋。
“就是他嗎?”
先前還忙碌的雙手被手銬鎖緊,中島敦被拉扯著站起身。那些陌生人將他和剛認識的泉鏡花隔開。
那一瞬間,中島敦從自己破破爛爛的衣服裏嗅出一些令人厭惡的臭味。盡管他每天都有將這件衣服洗幹淨,可即使如此,老舊不合身的衣服還是隨著歲月泛黃。
“是,是院長讓你們來找我的嗎?”中島敦從沒出過孤兒院,這次出逃隻是意外,他確信自己很快就會回到該去的地方。
然後就是不聽話的懲罰。
想到這裏中島敦被嚇白了臉,他倉皇地朝四周的人解釋:“我不是故意,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裏。原諒我,求求你們原諒我!”
沒有人原諒他,甚至沒有人應聲。周圍的人沉默著,衣服顏色也過於單一、暗沉,他們將吵鬧的中島敦押進車裏,像是永遠不會應答的石塊。
初入社會的中島敦到底是被這份冷酷的堅硬打敗了,他縮成一團,狹小的車廂空間給予了他寥寥無幾的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