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沒過多久,曾紀澤卻從法國傳媒得知了一件令人震驚的大凶信:俄國皇帝亞曆山大二世近日在俄京聖彼得堡被恐怖分子刺殺身亡!這一消息,不僅成了法國輿論的特大新聞,而且引起歐洲各國皇室和社會的強烈反應。一個大帝國的至高無上的皇帝頃刻之間從他權力的寶座上消失了,一個影響俄國曆史和歐洲曆史的大人物消失了。人們在驚訝之餘,不得不感歎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同時,各國輿論也同聲譴責暗殺恐怖行動,無論恐怖分子有何種理由。
曾紀澤從法國和英國報紙的大量報道中弄清俄皇被刺殺的經過。原來西曆三月一日上午,亞曆山大二世從喀山大教堂做完祈禱出來,正要登上等候在廣場上的豪華皇家馬車時,一個長發長須的健壯男人突然越過俄皇侍衛向禦車衝去,侍衛們發覺阻攔時已經來不及了。那人把已點燃引信的一束炸彈投向禦車,“轟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車廂被炸爛,人和馬血肉橫飛,亞曆山大二世當場死亡,投彈者也斃命。
蔣丹如從聖彼得堡發來電報,證實了英法報紙的消息,並說,俄國政府抓捕了一大批與爆炸事件有嫌疑的人,查出投擲炸彈的恐怖分子叫格裏涅維茨基,是個民意黨成員。民意黨自稱是為俄國百姓請命的革命黨。
提起革命黨,曾紀澤自然想起了薇拉:她現在究竟在哪兒呢?還待在莫斯科嗎?她是不是還跟革命黨有聯係呢?但願她沒有參與這次謀殺活動。
曾紀澤回電蔣丹如,請蔣丹如代表他向俄外部對俄皇的死表示哀悼。同時,他指示蔣丹如留意俄國宮廷和上層動向,及時報告俄皇死後對中俄關係是否產生消極影響,以及有關俄國另立新君的情況。
正當曾紀澤密切關注俄國國內動向的時候,曾紀澤接到俄國駐法國公使王爵巴克梅傑夫的唁函,正式通報亞曆山大二世去世的噩耗,並定於兩天後在巴黎東正教小教堂舉行追悼活動,屆時法國政要和各國使節將參加追悼儀式。
哀悼日這天,天氣陰暗,位於塞納河右岸的東正教小教堂的蔥頭狀綠色圓頂,在陰雲下顯得毫無光彩生氣,倒是教堂門前車水馬龍,人影幢幢。法國上層的頭麵人物如總統、議長、總理、政府部長們以及各國駐法蘭西共和國的外交代表趨之若鶩,聚集於此,向俄羅斯帝國統治者的不幸罹難表示哀悼。法國當權者向俄國皇室顯示自1856年英法聯軍與俄軍在克裏米亞交戰以來一種少有的親近姿態,表明歐洲各強國政治格局開始重新組合,俄德奧三國漸漸疏遠,三皇同盟瓦解似成定勢,而俄法聯盟的可能大大增強。
一撥一撥的達官顯貴、社會名流陸續前來向擺放在教堂大廳中央的亞曆山大二世的遺像默哀,幾個黑衣神甫輪流屹立在遺像旁,朗誦著聖經上的悼詞,唱詩班低婉、凝重、悠遠的多部和聲,四周點燃的蠟燭以及被燭光若明若暗映照著的牆壁上的宗教畫,把悼念的氣氛烘托到至真至幻的境地。
曾紀澤、劉玉祥、曹逸齋來到的時候,法國政要大多已經離去,因此得以居中而站,麵對亞曆山大二世的遺像,沉默的幾分鍾內,曾紀澤對於神甫的誦經,唱詩班的歌聲,似乎全然無覺,他在想:亞曆山大二世在位二十六年,對內推行了不少改革,但為什麼平民百姓依然不滿其統治,造反示威從無間斷,俄皇動用警察憲兵狠狠鎮壓,乃至最終招來殺身之禍。對俄國內部事務曾紀澤隻留意而不深探,他不願也不想去追究其中的奧妙。但俄皇對外奉行擴張侵略,中國卻首當其害,俄國迫使中國割讓東北西北幾百萬平方裏的國土,亞曆山大二世自然是罪魁。從這方麵說,這個俄國老皇帝是中國的仇人。但曾紀澤赴聖彼得堡與俄國談判伊犁問題時,俄皇最終還是作出一些讓步,跟中國達成新的伊犁條約。僅僅這一點,還要念他的一點好處。另外也是出於外交禮節,所以曾紀澤前來吊唁。他走到守候在俄皇遺像旁的俄國公使巴克梅傑夫王爵跟前,低聲用英語向俄國皇後、皇室和政府表示哀悼、慰問,公使也答了幾句表示感謝的客套話,然後又講了一兩句祝賀俄國和中國草簽伊犁條約的話。完成例行程序之後,曾紀澤等便離開教堂大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