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鎬與麻貴登上島山北邊高峰督戰。朝鮮大臣李德馨看到明軍攻勢淩厲,一陣歡喜,連連稱謝。楊鎬自豪地說:“這些隻是小勝,看我如何殲滅釜山、西生浦的倭賊。”
但是,楊鎬高興得太早了。左路李如梅的攻勢陷入膠著,明軍寸步難進。楊鎬被迫在午後把高策的中路軍全部投入攻城,仍然毫無進展。
左路軍遊擊陳寅率領步兵,攻破島山城內的三重木柵欄,逼到石窟下邊。明軍屢次衝鋒,均無戰果。陳寅下令敢死隊每人手持火把、積草,準備燒城。可是,明軍將士一爬上雲梯,上頭的日本人就銃丸如雨。敢死隊衝上一個,倒下一個。陳寅又準備巨石,想用它撞破島山,但城池高懸在頭上,巨石所撞,根本就是蚍蜉撼大樹。
眼看著手下的兄弟一個個離去。陳寅對楊鎬不求戰法,一味蠻幹,驅士卒如螻蟻的做法很是不滿。於是跑到楊鎬麵前口出怨言,看今天的戰況,似乎無法輕易攻破城池。等大軍到齊,一鼓作氣,便可攻下。
楊鎬下了死命令,攻外城時,是你捷足先登,你部驍勇善戰,冠絕三軍,此時更應再接再厲,不可失去戰機。
陳寅恨恨地往手掌上啐唾沫,幹脆豁出命來,身先士卒,登上雲梯。俯瞰明軍這麼玩命,加藤清正也不敢怠慢,身穿綠衣,手操白旗,來回走動,號令守軍抵禦明軍的突擊。
日本人從上麵發銃,一顆鐵丸正打中陳寅的門牙,滿口鮮血噴出。陳寅不顧疼痛,招手激勵部下猛衝。不料又一顆銃丸擊中陳寅大腿,頓時血流如注,身子一栽,墜落下來,遂被抬下送往慶州療治。戰到黃昏,擔任主攻的李如梅左路軍取得進展,日本人一片混亂。如果再一鼓作氣,島山城還是有拿下的可能。偏偏在這節骨眼上,楊鎬鳴金收兵。
對這一次停頓的緣由,眾說紛紜。清朝人把它歸咎於楊鎬偏袒李如梅,不願把戰功留給南方將領茅國器,這與史實大相抵牾。戰後李如梅曾經憤憤地對國王李昖傾訴:“二十四日再攻之際,為在上之人所製而退軍。”這位“在上之人”絕非楊鎬,而是與李如梅結下梁子的麻貴。麻貴曾經搶奪李如梅私藏的娼妓。所以實情應是這樣:麻貴嫉恨李如梅專得其功,以久戰多疲為由,撤出戰鬥,讓明軍失去了攻克島山城的最佳時機。
但是撤兵令是楊鎬發布的,所以大家對他恨之入骨,特別是左路軍將領陳寅。
日落後,五六個日本人從島山城溜出太和江,人們傳言是加藤清正逃遁。如果讓他跑了,獻給皇帝的大禮也就泡湯了,於是楊鎬和麻貴親自前去追趕。
到了太和江邊,才知道隻是幾個膽小如鼠的小鬼子。楊鎬、麻貴察看江上敵船形勢,突然想起用火燒城的主意,吩咐李德馨及諸將,多多準備木柴,以為明天攻城之用。
第一天攻城,明軍斃敵九百餘人,拔除了伴鷗亭太和江兩窟。明軍也損失七百人,朝鮮死亡兩百多人。
夜幕降臨,楊鎬下令全軍休整,並重新調整攻城部署。高策屯於城東,吳惟忠屯於城南,李芳春屯於城西,三人負責攻城。李如梅、擺賽在太和江堵截西生浦來援之敵。祖承訓、頗貴攔阻釜山援敵。在明軍重重圍困之下,加藤清正成了甕中之鱉,插翅難飛。
此時的形勢類似於李如鬆的平壤之戰,明軍四麵圍攻,對加藤清正已成關門打狗之勢。可惜楊鎬的對手是一個遠比小西行長狡猾、凶狠的加藤清正,而島山城居高臨下,多以巨大石塊壘成,固若金湯。明軍火炮的優勢力量基本派不上用場。在缺乏火力的有效配合下,明軍隻能以血肉之軀去鋪開一條攻城之路。
3.風雨寒天戰島山
進入冬天後,來自西伯利亞的寒潮在朝鮮半島不斷肆虐,氣溫也隨之降到零下三四十攝氏度。從昨天下午三時起,島山連吹東風。天公又不作美,下起大雨來。這無疑令露宿原野的明軍戰士雪上加霜。呼嘯而來的寒風夾雜著雨雪,刮過去如同刀割。
西生浦的日軍不斷地從水路來援,高策、祖承訓竭力阻截,來而複去,一天兩到三次。
十二月二十五日,明軍架起雲梯攻城,但除了留下一堆堆的屍體外,一無所獲。而加藤清正的一萬六千人在頭兩天戰死不下兩千人。萬把人蜷縮在方圓二三裏的島山土窟內,滋味也不好受。
更要日本人命的是,城內的水源已經被明軍切斷。楊鎬下令在水道上列圍分屯,周匝圍繞。日本人渴得忍不住,就在半夜偷偷溜出來,汲取壕溝裏的水解渴。溝內屍體紮堆,死人的血混合著雨水,腥臊穢臭。別說喝上一口,就是鼻子一嗅,也會惡心嘔吐。但是饑渴難耐的日本人哪裏顧得上惡味,雙手捧起臭水,大口大口地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