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馨不耐煩地回說一句:“小邦已到危亡關頭,能不思慮自保之策嗎?現在到了王京,講和的事要跟國王商議一下。”
蕭應宮見威脅不成,惱羞成怒,大罵:“狗奴才,不作決定,還如此推托。
① 監軍:代表皇帝協理軍務、督察將帥、稽核功罪賞罰的職務。
我將不再為朝鮮做事了。”
凶狠狡詐如此,蕭應宮一點兒也不輸給沈惟敬。
九月,日軍深入忠清道,兵臨漢江。楊鎬派遣張貞明拿著沈惟敬的書信,去倭營責備日本人輕舉妄動。小西行長和豐臣正成比較讚成和議,大罵加藤清正發兵,隨即率部退屯離王京六百裏的井邑。其後,解生等取得稷山大捷,加藤清正也退往離王京四百裏的慶尚道。可惜,張貞明在回來途中,遭人暗算刺死。
麻貴上報稷山、青山大捷,不料蕭應宮從中作梗,奏稱,日本人是見了沈惟敬的親筆信之後才退走的,明軍在稷山、青山並未與倭子交戰,哪來的大捷?
蕭應宮如此不顧事實,漠視明軍的英勇作戰,明軍上下無不義憤填膺。邢玠和楊鎬對蕭應宮的倒行逆施,甚是憤慨,於是上書彈劾蕭應宮懦弱膽怯,畏倭如虎。不但沈惟敬沒給放出來,蕭應宮也一並給關押起來。
牆倒眾人推,鼓破萬人捶。遼東巡按禦史聽到此事,趁機參蕭應宮一本。
明神宗對蕭應宮這樣吃裏爬外、違反抗倭政策的人深惡痛絕,讓他削職回籍。
緊接著,就是對主和派石星、投機分子沈惟敬的秋後大算賬。
九月初四,明神宗下旨:
倭奴狂逞,掠占屬國,窺犯內地,皆前兵部尚書石星論賊釀患,欺君誤國,以致今日,殘我將士,擾我武臣,好生可惡,不忠,著錦衣衛,拿去法司,從重擬罪。(《萬曆邸鈔》)
石星馬上就被拉進刑部監獄。
初七,命經略邢玠對南原敗將楊元議罪。
十三日,又旨令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會審石星。
三法司秉公斷案,不帶任何私人恩怨。最後判審決定,將石星永遠流放至遼遠的邊疆。那時的流邊,大都流放到雲南、青海等尚未開化之地,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不料,明神宗對石星的憎恨已經到了無以複加的地步。在他心裏,倭賊簡直就是石星招來的,對石星千刀萬剮,也不能解心頭之恨。所以,明神宗得知三法司判石星一個永流極邊之後,雷霆大怒,說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朋比為奸,徇私枉法,石星要重新擬罪。
明神宗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明神宗的責罵,讓主持審訊石星的刑部尚書蕭大亨驚恐萬分。石星倒台之後,蕭大亨一度成為替代石星的頭號種子。九月初一,內閣首輔趙誌皋還力薦蕭大亨任職兵部尚書。
蕭大亨主動引罪自責。但是,明神宗卻毫不留情,下旨革除蕭大亨世襲恩蔭的特權(但並未革去蕭大亨的刑部尚書職務),然後重罰參與此次審訊的相關大臣。
處分最嚴重的是大理少卿(最高法庭審判長)白棟,削籍為民。
其餘的奪減歲俸。奪山西巡撫魏允貞、禦史袁九皋的半年俸祿;奪布政司(民政部)萬象春、參政馬溶的一年俸祿。
潞安知府劉複初降一級調用。
這其中,魏允貞是一個忠誠清直的好官。萬曆二十年(1592),明神宗考核官員,朝中大臣隻有魏允貞和孟秋二人沒有受賄。著名的清官海瑞曾經稱頌魏允貞“天下直言第一”。
眾所周知,明代官員俸祿很低。像魏允貞這樣清廉的巡撫,家人的一切生活就靠月俸六十一石米(大約合今天人民幣1.5萬元)。讓他奉獻一半給政府,那麼家中有些人就隻得喝西北風了。
明神宗下旨二審石星。這回,會審官員摸清了明神宗的脾氣,小心翼翼地宣判:石星隱匿軍情失誤,律論死,父母子孫各流兩千裏。
沈惟敬這個無賴也終於得到了應有的懲罰。早在八月十四日,楊元和日本人在南原殊死搏鬥的同一天,明朝禦史況上進奉旨抄了沈惟敬的家。從他的妻子陳淡如那裏搜出倭旗一麵、長短倭刀倭劍共三百三十六把。倭衣、倭器、由絹、犀帶、日本圖等項共三百六十三件。沈惟敬通敵賣國證據確鑿,打入死牢。妻、子、女、妾給功臣為奴,財產變賣入官。
但是,九月獄案潮並未就此終結,最後還有天津兵備許守恩。
許守恩,字誠齋,陝西涇陽人。他身材魁梧,無所畏懼,敢於直冒權貴重臣。明神宗很看重他,不直呼其名而呼“許大漢”。經略邢玠調發大軍援朝,他卻推奸避事,被邢玠參劾,明神宗下旨處以廷杖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