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黑田長政派遣先鋒黑田圖書助①、栗山四郎右衛門和毛屋主水武久,率數百人,前去探路。想要從天安向王京進軍,愁站(又稱愁歇院)是必經之地。從愁站折向東北的弘慶院,是王京的門戶。
黑田軍的先鋒隊小心翼翼地搜索前進,到了稷山城以南十餘裏的素沙坪,望見前方的開闊原野密密麻麻布滿了明軍,數量是自己的好幾倍。黑田圖書助有些膽怯,打起退堂鼓。
毛屋主水說:“我曾經多次見過大軍,沒有一次像長蓧之役那樣的。現在的明軍兵力,是長蓧兵的好幾倍。一旦退去,他們必然追擊,把我軍消滅。不如奮起一擊,或許可以全軍而退。”黑田圖書助、栗山四郎右衛門聽到此話,決定一戰。
毛屋主水很快就發現明軍的優勢所在,個個手裏拿著厚厚的鐵盾,足以抵擋日本人的刀銃齊攻。毛屋主水建議,在發銃的掩護下出擊,衝入明軍陣中,排開鐵盾,然後大肆砍殺,必能取勝。於是,數百日軍抖擻精神,準備衝鋒。
令人納悶的是,明軍看到日本人漫山遍野衝上,竟然無動於衷,都像木頭一樣,站在那兒動也不動,甚至還向日本人熱乎乎地招手、喊叫。原來日本人穿著白衣服,明軍還以為是朝鮮人。
趁著明軍迷迷糊糊之際,日本人亂發銃,煙霧騰空而起。數百人隨之嗷嗷大叫,衝了上來。解生等人這才如夢初醒,於是跨上戰馬,身先士卒,飛馳而下,身後的明軍揮舞著刀劍,以排山倒海之勢猛壓下來,又是操棍,又是射箭,一待接戰,如搗藥切菜,衝得日軍七零八落,很快敗陣下來。
明軍兵分兩路,左路從柳浦、右路向靈通,走平坦大道,包抄過去。一連追趕了十多裏,從清晨一直鏖戰到中午,日本人遺屍累累。由於戰鬥激烈,顧不上割取首級邀功,隻陣斬日軍三十一人,解生、楊登山各手斬二人,頗貴手斬三級。清理戰場時,發現遺屍中有幾個穿戴金盔金甲的,降倭葉春指認,其中一人是加藤清正的部將葉一枝。
黑田長政率領三千人在後,隱約聽到前方有鐵炮聲,心裏一陣隱憂,急忙派時枝次右衛門前去詢問:“到底是遇到敵人,還是射擊鳥鶴?”
① 黑田圖書助及下文的栗山四郎右衛門、後藤又兵衛、黑田三左衛門為“黑田八虎”中的“四虎”。毛屋主水武久,“黑田二十四騎”之一。野村市右兵衛,“黑田二十四騎”之一野村太郎兵衛的兒子。
黑田長政十分擔心,不等枝次右衛門回報,又派家臣後藤又兵衛、黑田三左衛門、野村市右兵衛等人趕赴前陣。
後藤又兵衛先行抵達素沙坪,嚇了一跳,數不清的明軍正在沒命地追趕黑田圖書助等人。後藤又兵衛急忙縱馬跳上左側山岡,招呼黑田三左衛門。黑田三左衛門叫道:“我們兵少,如果去攻擊明軍,必會全軍覆沒。但任憑明軍前進,又會威脅到主人的本陣隊伍。此刻縱然是九死一生,也要阻擋明軍渡橋。”
黑田三左衛門不愧為“黑田八虎”之一,一馬當先,躍過橋去,殺死過橋的幾個明軍。同時指揮部下,死拚一番,總算擋住了明軍過橋。根據日本人的記載,足智多謀的後藤又兵衛還施展詭計,走馬燈似的不停在左側山岡上來回奔跑,揚起塵土,讓明軍誤以為大部隊在調動,明軍這才停止追擊。戰後,後藤又兵衛對黑田三左門衛說:“以區區寡兵阻敵大軍,實在凶險,幸虧有你們才存活下來,實乃不幸中之大幸。”
不久,黑田長政也率大軍趕上來。解生見敵眾我寡,加上日已黃昏,遂下令收兵。黑田長政將黑田圖書助等人解救之後,也向南撤退。
夜裏,解生料想明天又將有一場惡鬥,對諸將說:“今天倭賊鬥誌正盛,明天當決一死戰。大家努力向前,不要坐待軍法處置。”又連夜向水原的麻貴求援,麻貴得報後,即刻下令各營,讓他們盡數出陣,並發令旗,命遊擊擺賽率領精兵兩千五百人增援。
倉促遭遇,誰也摸不清對方的底細,黑田長政也向天安的毛利秀元求援。
度過緊張的一夜,又是拂曉。黑田軍率先向素沙坪的明軍發起急攻。齊放炮銃之後,日軍一字陣形散開,擺出一個鶴翼陣,母裏太兵衛為右翼第一陣,井上九郎右衛門為右翼第二陣,後藤又兵衛為左翼第一陣,黑田圖書助為左翼第二陣,兩翼共三千人。黑田長政親率二千人居中,對明軍來了個先發製人。
隨著戰鬥號角的吹響,黑田軍的長刀長矛交織著黑白相間的兩色軍旗,在空中狂亂飛舞,喊殺聲震山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