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三學期聆聽(1)(2 / 3)

聆聽大師,回望傳統

第三學期開始,我選聽了一門很特別的課程:中國古典道德與政治理論。授課的是普鳴(Michael Puett)教授,這是哈佛大學第三受歡迎的課程,僅次於曼昆的經濟學原理及計算機科學原理課程。在幾年前第二次開這門課時,報名學生多達1000人,最後不得不把課堂移到哈佛最大的場館:桑德斯劇場。

普鳴教授認為,21世紀的美國人和2500年前的中國人一樣,都麵臨自我中心的困惑。他希望通過中國哲學思想賦予美國人具體的、反直覺的甚至是革命性的理念,指引他們成為好人,並創造一個良好的社會。

通過這堂課,美國學生越過東西方文化鴻溝,感受到人生觀、價值觀的震撼。我也深受震動——被美國人看自己、看世界的態度和方法震動了。如果說,美國大眾對東方中國還更多是隔洋猜想,甚至不乏貶義的揣測,美國精英階層尤其學術精英則已經在正視中國傳統文化,開展係統的研究。不僅哈佛、哥倫比亞、斯坦福,很多其他美國大學都有專門研究中國的機構,對亞洲文明持一種肯定、客觀的研究態度。

我們中國人又是怎麼看自己,怎麼看世界的呢?不得不承認,我們缺乏客觀、理性的精神。我們對先進國家固然有溢美,但更多是夜郎自大、忽視和醜化,在看待強鄰日本時尤其如此。就說研究日本吧,往往是先入為主地持一種否定、蔑視的態度,保證政治正確,再來談研究。這樣的研究怎麼可能產生有價值的成果呢?反觀日本學界則對古代中國到當代中國進行大量研究,卷帙浩繁,把主觀情緒和政治紛爭放一邊,先研究透問題。有這樣的精神,有這樣的研究,不管是睦鄰友好,還是敵對狀態下,都做到“知己知彼”,顯然是更有建設性,對本民族更有利的。

我們甚至做不到平心靜氣地看自己。對中國文化,我們采取了“移民”的態度。一種是地理上的移民,移到國外去,逃離傳統文化和中國的生活環境。一種是學術上的移民,完全否定中國傳統文化,拒絕研究,拒絕麵對。不可否認,和中國的環境現狀一樣,中國的傳統文化有許多缺點。而我們的種種缺點、種種不盡如人意之處,又與環境、傳統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想找到答案,找到出路,我們必須到傳統中去找原因,找解答。如果對身處的環境和傳統采取逃避和拒絕的態度,怎麼可能看得清自己,看得清現在呢?

過於自傲和過於自卑,其實都是一種封閉的觀念。我的看法是,關於自己,關於強大的鄰居,不管你喜歡不喜歡,它都值得你認真研究。

對於我們來說,傳統文化不是有益無益的問題,而是我們根本沒法兒擺脫它。這是身份問題,是我們的身份認定,好也罷,不好也罷,是不可能擺脫的。今天的中國,已經融入全球一體化。過去,我的心態是全方位擁抱西方世界,向西方學習。但到了哈佛後,我發現自己還需要補上中國傳統文化這一課。作為中國人,你是誰?你從哪裏來?你到哪裏去?這個問題不解決,也就無法解決到哪裏去的問題。要了解中國傳統文化,因為我們是從這傳統中來的,所以我選了普鳴的課,重新學習“庖丁解牛”這些看似習以為常、實際似懂非懂的東西。我還會繼續補這一課,這是一個身份辨別的問題,如何找到自己定位的問題。

現在,我能夠很心平氣和地看中國問題,很容易理解中國的現狀。在國內的時候,總是覺得改革力度不夠,到了國外,心情反而很容易沉靜下來,更清晰地思考中國從傳統社會向現代社會邁進所經曆的第一個100年——可能,還會需要第二個100年。

在這裏,我還有幸結識並拜訪了丘成桐、傅高義(Ezra F.Vogel)等知名教授。我知道傅高義的名字,是因為他對日本的研究,而此時他的一本《鄧小平傳》,也正在被翻譯介紹到中國大陸。哈佛名家薈萃,遊學其中,不時得聞宏論,大開眼界。我選聽的城市規劃課程,其中有一位名教授——城市經濟學家愛德華·格雷瑟。格雷瑟教授說,過去60年裏,美國隻有三個城市的規模在持續擴大:紐約、舊金山、波士頓。其他如底特律1950年人口接近185萬人,如今隻剩下71萬;費城1950年時人口超過200萬,如今隻剩下152萬。而紐約人口從那時的700多萬,到2010年又上漲到817萬。紐約、舊金山和波士頓興盛的奧秘何在?格雷瑟教授的解釋是對人的投資,形成聰明腦袋瓜聚集,包括培養更高素質的勞動者隊伍和激發企業家創業精神,使城市能夠應對產業轉型的變革,最終提升生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