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居中正(2 / 3)

李彥直問:“哪些隱憂?”

張居正道:“王爺你進京閱兵,垂拱而得天下,眾多武將皆自認有擁立之功,近來在京師頗露驕意,雖不至於公然****百姓,但也有些不好的苗頭出來了。邊疆之上,亦有邊將跋扈之傳聞,這些將領雖都是跟隨王爺出生入死,一路走來沒功勞也有苦勞,但所謂防微杜漸,報其功勞苦勞,可以通過正道與之富貴,不可放縱以成隱憂啊!”

李彥直對於張居正所說之事亦稍有耳聞,頷首道:“叔大所言有理。”

張居正又道:“之前國是未定,國家兵馬,公私不分。如今國是既定,國家兵馬就當收歸大公,以成一統,以避免五代那種士兵擁立將領、將領窺伺九鼎的亂局!”

他這句話說得委婉,其實暗指李係部隊有“私兵”性質,聽李彥直的不聽政府的,如今李彥直既掌握了這個國家,由篡位嫌疑人變成執政者,名分逐步擺正,那麼就該逐步將“私兵”轉變為“公兵”,這樣對李彥直來說也是有利的。

李彥直心想:“現在的形勢,軍隊內部確實也該整一整風了。”對張居正道:“放心,這事我早有打算。”

張居正又說:“日本、大員,多是武將、商人執事,武將無識、商人無義,開拓時期如此並無不妥,但若因循不改,卻非利於國家的長治久安。如今王爺既即王位,將來或將更繼大統,將領之事若定,則邊疆重臣的行省、海外領地亦宜納入中央集權當中。”

李彥直道:“這件大事,我思考了許久了,長久來說,國家還是得外靠武威,內靠文治。隻是如今科舉取士,所取中者多是隻懂得八股文的廢物,要他們到海外去,又畏首畏尾,怕風怕浪,去了之後也是每天都念叨著如何升官、回朝——如此怎麼做得好事情?倒不如那些軍將、商家,利字當頭,勇猛精進,為求給子孫留下基業,又會把事情都當做自己的事業來幹,非如此,國家如何有力量開拓到日本、南洋?”

張居正說道:“但要讓他們深根本土,數十年後,隻怕也會離心。所以這收邊權的事還是得辦,隻是怎麼辦呢?我心裏琢磨著,王爺當日提出要改革科舉,其實已為這事埋下了伏筆。改革科舉,多途取士,便是要學子們將功夫多放在有用之學上,同時還要重視教育,使士人明理,將來這批人學成之後,或至邊疆,或入中樞,都勝過隻通八股文的腐儒。至於邊郡政製該如何改,我以為莫如先從大員改起,大員與福建隻是隔著一道海峽,風俗情況都與閩浙相似,大員若是改好了,將來便可將這改製的經驗放之於日本、朝鮮、暹羅、安南、以及南洋諸島,窮三十年之功,漸次改定。到了那時,科舉與教育的改革也當已見效。”

李彥直大喜道:“叔大所言,最合我的意!我心中其實是作此打算,隻是生性疏懶,不耐庶務,一直尋不到個能配合我的人,本來對肅卿頗有期待,可惜他終究不能與我同心。今天有叔大與我配合,你我又正當盛年,我掌大略、開疆土,叔大掌內政、安國家,內外和合,定能為中華奠定千年不移之基業!”

張居正臉上顯出欣然神色來,道:“為國家為天下為萬民——敢不盡力!”

兩人商討起國家大略來,真個是言語投契、樂極忘餐。京師的事情告一段落後,李彥直仍到天津居住,國家之事,大體上按照他與張居正的協議進行。

到秋風起時,李彥直忽爾不樂,陸爾容問他怎麼了,李彥直不答,陸爾容暗自思疑了一會,忽然不悅道:“你做了王爺了,是否要多納妾侍?”嘴巴鼓鼓,就像要吵架。

李彥直哧了一聲說:“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陸爾容怒道:“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這個月,你可有九天不在家裏!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麵做什麼嗎?”

李彥直也怒道:“我去日本那會,還大半年沒回來呢,也不見你囉嗦,現在幾天不在家就念叨個沒完!”

陸爾容大怒:“你去日本那是辦公事!現在回來了,又不用你去打仗,好好的不呆在家裏出去鬼混,成什麼事!”

“誰去鬼混了?”李彥直大怒:“我是去辦公事!”

“公事?”陸爾容冷笑:“你敢說你在外麵沒女人嗎!”

李彥直哼了一聲,不答,陸爾容冷笑道:“我看你就是在外頭看多了脂粉嬌娃,如今回到家來對著我這個黃臉婆,覺得厭倦了是不是?所以就不高興了是不是?既然如此,我看還是把那些狐狸精接回來吧!也免得整天惦記著,在家裏就沒好心情!反正你現在是遲早要登上九五大位的人了,哼,馮保那太監都帶回來了,三宮六院,總要置辦的。”

李彥直煩躁道:“我讓馮保進府是因為他能辦事,你……不知所謂,不知所謂!”

伊兒察言觀色,對陸爾容道:“姐姐啊,莫生氣,我看啊,王爺他不是這個意思。”又對李彥直道:“王爺,最近秋風起,你忽而不樂,莫非是想家了?”

李彥直大喜,轉怒為笑:“你小妮子,真個是蕙質蘭心。”

陸爾容嘟噥道:“想家,想家,這裏不是家嗎!”

“不是這個意思。”伊兒道:“這個家,是老家的家,是家鄉的家。秋風起鄉愁,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