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爾容便不說話了,李彥直也就不和她吵,日子依舊平靜地過。
過了有兩個多月,已經改稱張大總管的張管家,和馮保一起笑嘻嘻進來說:“王爺,大夥兒送您一份禮物呢!您移金趾,去瞧瞧?”
李彥直笑道:“什麼禮物?”
馮保道:“主子,你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一行人到了郊外,在一片樹林之後,忽聽雞鴨鵝叫,又見豬狗貓跑,茅舍瓦屋,小溪池塘——這京畿附近,竟忽然冒出一個福建鄉村來!
李彥直見了又驚又喜,說道:“這……這是怎麼回事啊?”
卻就擁過來了一幫鄉親,陳風笑、吳牛、陳老康等都在其中,李彥直眼眶一熱,道:“諸位,諸位……唉,為了李三一點思鄉之念,奔波到此,可真是罪過啊罪過。”心裏一個恍惚,便如忽然回到了童年。
李彥直回顧張管家道:“這是你的主張?你的能耐?”
張管家一時不好回答,旁邊馮保忙說:“這時王妃的意思,張管家督建有方。”
李彥直一聽,便知道這裏頭馮保起了很大的作用,心想這個小子,真是貼心貼意。
這個村子的籌謀著真是不賴,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立起了這麼一個似模似樣的附件鄉村,真不知花了多大的人力物力,他隨行漫步,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一座社學旁邊,見上麵有兩塊石壁,一塊刻著《大學》,是一塊從別處移來的舊壁,另一塊卻刻著他在金水橋上的訓示,乃是一塊新牆,幾個不到十歲的孩童正在牆壁下劃沙為字。
李彥直走到旁邊,見他們劃的正是《大學》,笑問道:“你們懂得這《大學》說的是什麼意思麼?”
幾個孩童都搖了搖頭,馮保在旁邊湊趣道:“這幾個孩子雖然也都聰穎,可又不是天縱英才,小小年紀,哪裏能懂得聖賢之道的意思啊?天底下不足十歲就能無師自通、讀懂《大學》的孩子,那是百年難逢啊。”
李彥直看了他一眼,心想:“這小子多半是從哪裏打聽到了我兒童時的事,所以拿來奉承我。”不過還是笑逐顏開。
忽有一個孩子站了起來,丟了樹枝,說:“誰說的,我就懂!”
李彥直一奇,道:“你懂?那可要說來聽聽。”
那孩子不過六七歲的年紀,看看周圍的形勢,眼睛一轉,閃出一絲狡黠的光芒來,忽又蹲了下來,說:“其實我不懂。我隻是描著這些字,照著樣子畫。”
眾人大笑,紛紛道:“這個孩子,就會自誇。”
李彥直便離開了,要去祠堂看看,走出十餘步後忽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正好那孩童也正抬頭望著他們的背影,一大一小四目相對,那孩子趕緊把頭低下了。
將到祠堂時,忽有錦衣衛來報,說城中有人謀反,李彥直眉頭微皺,張管家看了那密報後道:“這麼小的事情,也報上來?”要將人喝退時,李彥直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錦衣衛頭目將事情報上,卻是有張姓老者、許姓女子、楊姓青年以及一未知名書生四人,正在一小客棧中籌謀非常之事,這四個人似乎都與金水橋下那些畏罪自殺者有關。
李彥直成為朝政執掌者,冒出些反對他的人那是正常事,堯舜都還有人造他們的反呢!他看了這份密報之後笑道:“這些民間草根之士啊,但有一腔熱血,可惜不知為政之難。”就交給了張管家說:“酌情處理。”
他也沒透露自己的態度,張管家甚是為難,不知該如何處理,事後找馮保私下裏商量,馮保道:“如今王爺初登大位,以後還要更上層樓。在大典之前,萬萬不可有意外發生!就是一丁點微小的火頭,也得給他撲滅了!”
“撲滅?”張管家皺眉道:“王爺沒說要下橫手吧?對這些讀書人,他素來優容,若是……”
馮保一聲冷笑,說:“王爺的雅量仁慈,天底下誰人不知,哪個不曉?不過王爺要建立的是千秋大業,古今凡欲成大事者,哪能有白無黑、有善無惡?賢聖之名是王爺的,至於那些汙濁昏黑之事,咱們這些底下的人不做,難道還叫王爺親自動手?”
張管家道:“可要咱們……咱們把這火給撲滅了,萬一王爺不是這個意思,回頭問起來……”
“所以要做得妥帖好看!”馮保道:“就弄一場意外之事,神不知、鬼不覺,叫天底下的人都忘了有過這麼一些人、這麼一件事。其實王爺日理萬機,腦子裏裝著多少事情啊!隻要此事不再被捅出來,他不會記得有過這麼一回事的。”
他回到李彥直身邊時,李彥直正躺在一條竹躺椅上,眼前是兩條小溪彙流處,背後是一處老屋,李彥直正看著溪流發怔,不知在想些什麼事情。雖然不言不語,身上卻自有一股領袖風範。馮保和一眾親隨,不敢上前打擾,立於十餘步外,就仿佛是他的影子。
《陸海巨宦》完(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