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一一四 國是定(3 / 3)

華刀兵過後,便是刀牌方陣,刀牌方陣過後,便是強弓強弩隊列——這兩部都是傳統兵種,但在這個時代的實戰中仍然起到重要作用。

強弓強弩隊列過後,便是火槍步兵,三千名鳥銃手來到奉天門正對麵,列陣站好,分作三排,以三段擊戰法輪流向前,連發二十七響無彈槍聲,砰砰之聲連響不絕!楊博心中暗讚:“有此利器,以攻以守,何往而不利!”

火槍步兵之後,卻是火槍騎兵!

兩千五百名火槍騎兵在馬上向奉天門方向致敬,跟著舉槍向天鳴銃!朱載垕在後麵望見也不禁心動,心想:“竟然還有這樣的鳥銃騎兵!若用這支部隊開往大漠,何愁蒙古不平!”

就連高拱,這時也忍不住走到城樓邊上,望著這支精兵發呆。他乃是一代名臣,卻沒領過兵,軍隊對他來說隻是一個很抽象的概念,就如同棋盤上的棋子一般,但這場閱兵卻衝擊了他固有的觀念,原本賴以支撐他與李彥直戰鬥的信念也開始動搖了。

然而火槍兵也還不是壓軸,走在最後麵的,乃是一百門令人戰栗的大炮!炮車轔轔作響,足見這一百門大炮之沉重!開到金水橋邊,炮口朝上,點燃了火藥,猛然齊響!雖未放炮彈,但百炮齊鳴,聲震京城!一些不明白怎麼回事的百姓在家裏聽見都嚇得鑽到床底去,以為在開打了!奉天門下的文武百官膽子小點的更是嚇得雙腿發抖,甚至有人失禁!

這時奉天門對麵聚集著數千新派學子與海派商人,此外還有一些大著膽子出來看熱鬧的京城市民,在聽到炮聲之後學子們轟然高呼:“萬歲!萬歲!”跟著海派商人和市民們受到感染也跟著叫了起來,“萬歲”之聲有如浪潮一般此起彼伏,就像那百炮齊鳴的回應,盤繞在奉天門上空久久不絕!

火炮鳴響之後卻沒有像其它各部一樣離開金水橋前禦道,而是停留下來,先前的鐵騎兵、長刀兵、刀牌兵、強攻強弩兵、火槍騎兵等則回繞過來,分列炮兵左右,列隊候命。

胡宗憲道:“演兵結束!請都督訓示!”

所有兵將一起大喝:“請都督訓示!”

李彥直立於高處,道:“將士們,辛苦了!”

眾兵將一起回答:“保家衛國,軍人本分!”

徐階、高拱聽到心頭都為之一震,李彥直高聲道:“我李哲彥直,受國家所托,為大都督,掌兵於外,四海征戰!眾將士,應國家號召,為將為兵,衝鋒陷陣,破浪乘風!今日凱旋歸來,到此京師重地,特閱兵演練,以顯我軍威,讓朝中宰製,知道國家有此長城之可貴!”

張居正看了高拱一眼,見他已經完全呆住,仿佛失魂落魄一般,嘴角一笑,卻聽李彥直繼續道:“今日我有三句話作為訓示,願爾等銘記在心!”

諸軍一起高呼:“聆聽都督訓示!”

“一,我等軍人,為華夏子弟,受國家俸祿,當保家保國保天下,此為我等天職!”

李彥直說到這裏重重一頓,眾將士聽得熱血沸騰,一起高呼:“銘記都督訓示!”

雄壯的聲音散盡,李彥直才繼續道:“二,國家之俸祿,出自萬民百姓,天下者,非一人之天下,乃萬民之天下!我等之保天下,非保一家一姓之天下,乃保天下人之天下!”

這回不止所有兵將,便是那數千學子也有忍不住跟著軍隊的口號節奏大呼:“銘記都督訓示!”

李彥直停了停,待整個空間都靜了下來,才說出最後一句話,道:“三,如今,我將與朝中良臣一起,共導國家以向大同,願眾將士隨我一道,擁護良政,除殘去穢,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保華夏國祚,開萬世太平!”

金水橋南所有人都叫了起來:“銘記都督訓示!銘記都督訓示!”

閱兵在山呼聲中結束,李彥直策馬返回奉天門,將虎符交給了高拱,高拱拿了卻如接到一塊燙手的烙鐵!李彥直道:“高閣老,閱兵已畢,不如就進行廷議吧。”

他就走上去,坐在內閣第二張交椅上,隻居次輔之位,張居正和李春芳坐在他下首,留著第一把交椅給高拱,高拱就像魂魄不全一般,毫無表情地坐了上去,隻聽李彥直道:“今日廷議,有幾件事情,要和大家商量。”

群臣忙道:“鎮海公請說。”

李彥直道:“第一件事,如今國家的財權審計,頗有漏洞,我以為當改革財權的審計製度,引入新的統計方法,對全國財政與土地進行一輪新的梳理,諸位以為如何?”

他講的正是《報高閣老書》中的內容,半點不變,此論剛剛出世時被士林批了個體無完膚,這時群臣麵麵相覷,卻無人敢出頭反對。

張居正點頭道:“好!此議好!”

李春芳也道:“正該如此!”

魏良弼叫道:“妙啊!”

文武兩班一聽齊道:“好,好!正該如此,正該如此!”

李彥直微微一笑,又說:“國家司法,亦頗有弊,我以為司法體係亦當改革,得把地方上的政務權與司法權分離開來,在縣令之外另設法官,專管一縣之法務。中央之法官,亦當更加尊榮,使天子庶人,在法官麵前,平等同罪,各位以為如何?”

張居正讚歎道:“天子庶人,犯法同罪,這可是千古未有之大公,好,好!”對簾幕內兩個皇帝道:“二聖以為如何?”

嘉靖麵如死灰,朱載垕諤諤道:“應該,應該……”

文武百官一起響應:“正該如此,正該如此!”

李彥直大悅,又道:“如今首輔大學士有宰相之實權,而無宰相之正名,其權太大,而其名不正。我以為當限其權,正其名,諸位以為如何?”

諸官一起道:“應該如此,應該如此!”

李彥直又說了科舉考試改革等議,諸官無不讚同。其時大嘴巴的言官諫臣大多已在金水河畏罪自殺,塞了橋拱,奉天門下,也不是沒有錚錚鐵骨之臣,如楊博,更有一般立場堅定之輩,如徐階,但這些人都是官場上的老油條,遇事定先斟酌利害,不會於時機不適合時作無謂冒失之危舉。

再則李彥直所議,並無一言涉及私利,所論皆歸於大功,徐階楊博等自忖此時去觸李彥直的黴頭,就私而言討不了好去,就公而論,千秋史書以下隻怕也未必會以李彥直為非、以反李者為是。這些儒生或不怕死,卻惡居下流(注),因此輕易不敢妄動。

至於嘉靖、嚴嵩之流,想想金水橋下的屍首,想想方才閱兵的威勢,更是不敢有稍有動彈。

金水橋南山呼之聲猶隱隱傳來,廷議之上卻隻有乾綱一言。奉天門下慢慢熱鬧起來,百官都積極地進行著廷議,當然,由於中心思想已經明確,討論的便隻是細節問題。

萬民既然擁護,百官既然一心,國是遂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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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惡居下流,語出《論語.子張》——“是以君子惡居下流,天下之惡皆歸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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