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皓月不知再說什麼,隻是喃喃道:“可是,這樣一來,您不是太委屈了麼?還有那位公子,你們??”
“不要再說了。”淩雪薇擲了手中團扇,聲音清寒起來:“委屈?怎麼是委屈?多少女子費盡心機都不能得到的榮華,我已握在手中,我將是皇後,要說我委屈,說出去豈不給父親惹來大禍?”
皓月忙止了聲音,默默看著淩雪薇:“小姐,皓月知錯了。”
淩雪薇搖搖頭,拉起她的手:“我知道你一心為我,可是,即使生在如此鍾鳴鼎食的人家,也是有更多常人無法理解的不如意的。今日之事,不要對任何人說起。那個人,就當??”她咬了牙,沉重地說道:“就當,我從未遇見過他。”
將手中的玉佩小心歸在妝匱裏,又仔細地落了鎖,淩雪薇長歎一口氣,看了看滴漏道:“不早了,我安置了。你也早些睡吧。”
第二天一早,盧幽姌便來了淩府,前一天她與淩雪薇在大雨中走散,又因著雨大不能來探望,於是一早便過了來。
“妹妹,昨日可嚇壞我了。到底怎麼回事?”盧幽姌一襲杏子黃綾紗縐裙,因疾行那長長的拖尾稍顯淩亂。
那邊,一襲淡青色歲寒三友褶裙的淩雪薇,因晨起而簡單梳妝的如意髻上隻點了幾枚翠玉鈿花。正歪在貴妃榻上就著窗外明媚的晨光看一本《史記》。聞聲而起,已是帶了淺笑:“姐姐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端了新沏的普洱,皓月逆著春光笑盈盈道:“盧家姐姐,昨日大雨,我們那車夫不是府裏的,不想跟錯了車。可別說,那輛馬車跟我們的一模一樣,可是巧呢。除了??”皓月想了想道:“除了車前係了一隻紫金銅鈴,可是那麼混亂的場麵,如何能注意那麼細小的地方。”
盧幽姌笑起來:“你們啊,我說還是要用府中的,可是你們偏讓車夫在我那車上,昨天我到了淩府才發現你們沒跟上來,可是著急呢。”
“是我的意思,怕被人認出。”淩雪薇端了一盞茶,慢慢地喝著:“不過,我還真感謝這場大雨。”
盧幽姌與皓月對視了一眼,慢慢把話題岔開了。
沈羲遙自那日淋了雨,便受了風寒,這一病來勢洶洶,幾日都起不來床,卻還在前兩日裏強撐著上朝,不過總是少言,因為多說兩句,便有劇烈的咳嗽湧上,十分不適。如此,三日後,早朝便暫停,除非緊要國事不能麵聖。
太後那邊雖焦急,但意外地沒有治禦前侍從的疏忽之罪。張德海心中明了,太後那日是有意放任皇帝隨性而為,隻是,大家都沒有想到這病來的如此凶險吧。
“遙兒,可好些了?”太後親自端一碗湯藥到沈羲遙麵前:“把藥喝了,再睡會吧。”
沈羲遙幾日來一直高熱不退,可是嚇壞了一班禦醫,紛紛拿出十二分的本事,細細照料。後宮妃嬪按皇帝的意思,無一可麵聖,柳妃與眾妃在養心殿外站了幾日,都未得見,也隻好作罷。
“母後,讓您費心了。”沈羲遙就著太後的手飲著苦藥,比起心中的苦,這藥又算得了什麼。“兒臣不孝,讓母後擔憂了。”他說著咳起來,惟麵頰一線潮紅,更襯得其他部位的蒼白異常。
“又是何苦呢?”太後輕輕歎了口氣:“她不是,就要進宮了麼?”此時太後的心意也有了鬆動。
“進宮。”沈羲遙的目光透過事事如意絹紗窗紙,外麵已是和風煦煦的春日陽光。他浮上一個與明媚春光截然相反的淒涼笑容:“母後,如果您同意,我就按自己的心意,給她前所未有的寵愛,視後宮三千為無物。可是,我能嗎?”
他的目光炯炯直盯向太後,那邊身子一顫,似乎很久的以前,也有一個人曾經對她說,他隻要她,什麼功名利祿,什麼榮華富貴,他都可以不要。可是,她卻在他那樣明亮的眼神中,一步步走進這個金碧輝煌的牢籠中,負了他。
“我不能,因為我是皇帝,因為她是權臣之女。所以,為了社稷江山,我不能。”沈羲遙第一次沒有稱“朕”,此時的他,多希望做一個普通的男人,隻要不是帝王,他便能與她攜手一生吧。
“遙兒,”太後歎了口氣:“那待她進宮,你又該如何呢?”
“我??”沈羲遙的眼裏流過一絲溫情,又被決絕替代:“我就當從未遇見過她,我,不會給她寵愛,也不會,與她相見。”他說到最後,聲音已低緩下去,伴了一陣劇烈的咳嗽,他重新躺回了禦榻上:“母後,這樣,她也能永遠如最初一般,想著那個我吧。”
太後抬起袖子輕輕拭了拭眼角,再說話時,聲音已經恢複了太後的嚴肅端正:“皇帝,隻要你想好了,不介懷什麼,那便好了。”她將沈羲遙身上的被角仔細地掖好:“你從小就是個懂事的孩子,母親相信你。”
之後調養了數日,沈羲遙身體已大致恢複。淩相那日回到府中,淩夫人自然關心大婚之日是否會因皇帝身體原因推遲。淩相搖搖頭,“沒有,皇帝身子已大好了。不過經了這場風寒,皇帝的聲音倒是變了。”
“啊?如此嚴重麼?”淩夫人正在幫淩相換上便服,聽他一說,手上的藏青如意紋錦袍差點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