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可待成追憶15(2 / 3)

“那是自然,盧夫人沒來,盧大人一人與女兒難免有些不妥。我已經吩咐春月他們打掃北邊的楓露館,隔日你父親便請進府。”

“可知會待多久?”淩雪薇又問。

“你希望呢?”淩夫人玩笑道。

“自然是越久越好??”淩雪薇小聲道:“隻是盧大人公務在身,恐不會多久的。”

淩夫人一笑:“盧大人下月初便回去了,不過盧夫人月中天暖些了會來籌備女兒出嫁之事。吉日暫定在百花節後。你與盧家小姐一同長大,她快出閣了,趁這次多與她聚聚吧。”

淩雪薇一聽喜從心來,輕輕一福身:“多謝母親。”又問道:“可知禮聘誰家?”

淩夫人從鏡子裏看著淩雪薇,抿嘴笑起來:“怎麼你比你那盧姐姐還著急?”

“母親。”淩雪薇撒嬌道:“人家是怕那??”

“怕那男子配不上你的盧姐姐?”淩夫人笑道:“這個你不用擔心,是忠義老王爺的次子趙元嶔,現任正四品副驍騎參領,深受器重。絕對配得上你盧姐姐的。”

淩雪薇舒了一口氣,點了點頭,臉上也似吃了蜜糖般甜美:“那就好了。”

淩夫人卸一朵珠花,從銅鏡中看淩雪薇,自己的女兒也到了婚配的年齡,隻是,不知哪家的公子可以配得上自己的女兒呦。

次日,盧家父女住進了淩府。正值晌午,盧幽姌看著丫鬟們收拾好房間,一轉頭,便看見一個女子站在門外,逆著光,她微微眯了眼打量著,隻間眼前人一襲藕荷色宮錦隱花裙,披了件家常的蓮色半身鬥篷,簡單挽一個墮馬髻,斜一支碧玉八寶玲瓏簪,綴下細細的白色碎水晶流蘇。顏色如嬌花顧水,尤一雙深沉若碧潭凝翠的水墨翦瞳,直吸引人。此時這女子憑欄而佇,帶了楚楚淡笑,美若謫仙。見她看向自己,盈盈喚了聲:“盧姐姐。”含笑上前來。

盧幽姌當年隨父離京時,淩雪薇身量尚未長全,如今幾年不見,聽得這一聲喚,才醒悟過來眼前人便是與自己總角之交的淩雪薇,當下心中歡喜,迎了上去。

“姐姐進京也不告訴妹妹一聲,可是思念呢。”淩雪薇攜了盧幽姌的手,笑言道。

“本是在家中陪伴母親的,不想??”盧幽姌想起自己的親事,一雙紅霞飛上玉麵。

“姐姐有喜事,我還要從旁人口中才得知。”淩雪薇輕輕撅了嘴,嗔怪道。

“是家中高堂訂下的親事,好在所配之人是國之棟梁,我之前還一直忐忑呢。”盧幽姌想起自己未來夫婿,人人口中都是稱讚,不由露出一個幸福的淺笑。

“我聽父親說,那趙元嶔雖是王爺之子,但並沒有京中那些宦官子弟的惡習陋行,學富五車,懂得進退,又孝敬父母,是可塑之材。姐姐有福氣了。”淩雪薇忙將聽到的告知盧幽姌。

盧幽姌一笑:“別說我了,什麼樣的人,既是父母做了主,自然不會違抗。倒是妹妹你,也快到該出閣的年紀,昨夜聽父親說,吏部尚書有意為其子下聘,好像這兩天就會登門呢。”

淩雪薇聞言一怔,脫口而出:“怎麼會,沒有聽父親說過。”

盧幽姌想了想道:“我父與吏部尚書張洪昇大人私交甚好,也是聽他講的。他兒子是上屆的榜眼,如今也在朝為官,深的器重。”

“我知道??”淩雪薇一顆心仿佛亂了般,出嫁,她可從未想過。若是那人不是為自己所知,不能有所抱負與才幹,或無法與自己琴瑟和鳴,即便是王公貴族,世子貝勒,她是絕決不會嫁的。或者說,若是那人不是那個他,她會嫁得甘心嗎?

盧幽姌見淩雪薇麵色蒼白起來,心中一驚,忙道:“相信這幾年上門提親的一定不少,其中一定也不乏人中翹楚。既然淩相都擋下了,估計淩相是想為妹妹許一門極好的親事吧。”

淩雪薇搖搖頭:“這幾年上門提親的不是沒有,但也是寥寥。母親嫌我還小,幾位兄長也說不急,便都回絕了。那些人,無非是看中了父親的廟堂高位,而不是因為我本人如何。我想,即使外界傳言淩相之女是個夜叉,上門的也不會少的。”

盧幽姌一愣,旋即笑起來:“我們淩妹妹怎麼會是夜叉呢,那這天下的女子還不都成了梟蛇鬼怪了?”

淩雪薇倒是沒有笑,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難道??”盧幽姌試探地問了句:“難道妹妹心上有人了?”

淩雪薇沒有說話,隻是低了頭,麵上染了一層紅暈。

“真的?”盧幽姌見狀,揮揮手讓周圍人退下,忙拉了淩雪薇去了裏間:“我的好妹妹,可真有了心上人?快跟姐姐說說。”

“姐姐??”淩雪薇踟躕著,她與盧幽姌自幼一同長大,情誼非比尋常,此時掙紮了半晌,終還是開了口:“隻是見過一次,卻不知他是誰,甚至麵目都沒有看見??”

“那?”盧幽姌不解。

“隻是覺得看到那人時,便知此人是可以與我相知相守,琴瑟和鳴的。”

“妹妹如此,不會太過武斷?”

“這樣的感覺,說起來也許可笑,可是我確實如此認為。不過,卻從未奢求過可以有好的結果。畢竟婚姻大事,都是父母做主,就算我有心,可是連他姓甚名誰都不知曉,麵貌都不知道,即使想找,又如何找得到。更何況,落花有意,卻不知流水是否有情。隻是妹妹我一廂情願罷了。”淩雪薇說到最後,言語中幾朵落寂。

盧幽姌聽她如此說,不由也歎了口氣,又安慰道:“妹妹無需擔心,相信淩相不會給妹妹指一門不好的親事的。未來的夫婿必定人中龍鳳,又一定會疼愛妹妹的。”

淩雪薇笑起來:“是啊,我想父親不會委屈了我的。”言罷看看窗外,冬日的嚴寒逐漸褪去,有清脆的鳥鳴,她站起身:“都忘了過來是做什麼了。母親說午飯快好了,讓我來喚姐姐呢。今天就在我母親房裏用。”

盧幽姌看著眼前的女子,心中唏噓,為情所困,才是人間最苦之事啊。麵上卻帶了笑:“那便快去吧,你在我這可耽擱得久了呢。”

這日,裕王在府中設小宴。他自西南歸京,雖遵了沈羲遙之意常住在宮中的清晏堂,但這幾日太後常召集達官家眷在宮中小聚,為了避嫌,他便住回了王府。裕王府的庭院在京中府宅裏是出了名的清幽雅致,尤以園林著稱。他這次邀了些往日裏常走動的友人把酒言歡,都是些王公之子和文人雅士,十幾人吟詩作對,十分逍遙自在。

聚會設在清芬軒內,周圍清溪瀉雪,石磴穿雲,白石為欄,環抱池岩,石橋三港,獸麵銜吐,又遍植鬆竹,冬日裏更顯高潔。宴席簡單卻也不失精致,銀質高腳水精梨花案幾上零星擺了些禦造茶點,以及蜜合雪蓮羹、龍眼燕窩湯水和其他幾樣滋補膳食,一旁有小廝照看一隻紅泥小爐,煨著他由西南帶回的醇酒。

幾人站在窗下,對著一傾鬆濤,品著美酒言歡,無非是一些京中近來的趣聞,或是品評新的的詩詞。當中最為樂道的便是趙元嶔的婚事,雖說是父母之意,但盧家小姐的美貌賢淑在江寧是出了名的,身家更不用論,正巧趙元嶔本人這日也在場,便被眾人調侃起來。

一時間七嘴八舌,說的多的卻是盧世帆這幾年的升遷與政績,還有在朝中的關係。趙元嶔於此不在心上,隻是淡淡笑著聽他們調笑,一轉眼見裕王站在窗邊,望著滿園鬆竹若有所思,便突然想起兩江總督盧世帆與淩相交情極好,裕王之前去西南,都是淩相一己之意,還鬧得與皇帝不快,此次裕王回京,皇帝希望能就此留下,可淩相那邊卻還是要裕王回去駐守。此時他們言談間多提起淩相,不知是否勾起裕王心頭之憂。便連忙岔開了話題,拉了同來的張昊天走到裕王身後道:“昊天,方才你作的那首詩該請王爺品評。”

沈羲赫回過頭來,麵上是一貫的淺笑:“哦?說來聽聽。”

張昊天笑了笑:“在下愚作,還請王爺指教。”之後道:“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開。千峰筍石千株玉,萬樹鬆蘿萬朵雲。”

眾人叫好,忽然門外有人笑道:“好一句‘萬樹鬆蘿萬朵雲’。”那聲音洪亮清朗,人人聽在耳中均是一愣,霎時間廳閣內安靜下來,連外麵輕微的鬆濤聲都清晰可聞。

廳門開處,衣袍娑娑,落足卻很輕。侍從護衛如眾星捧月,來人穿一件銀黃色“事事如意”繡金錦絲袍,係一件玄狐大氅,紫貂的風領襯出一張清逸俊朗的麵孔,唇角還蓄著笑意。裕王雖也有了幾分酒意,但這一下卻醒了大半,慌忙裏行了見駕的大禮,道:“皇上駕到,臣未曾遠迎,還望皇上恕罪。”

沈羲遙神色閑適,親手扶了裕王起來,才道:“是朕沒有讓他們通傳的。今日天氣晴朗,朕便想出宮看看這年下裏百姓的日子如何,路過你府,想起太後說起幾日沒有見你,思念了,便來喚你進宮。不想你倒自在,品酒論詩,好生快活啊。”一麵說,一麵解下玄狐大氅,露出裏麵紫金窄身祥雲紋箭袖貂裘,四下看了看道:“你這裏倒暖和。”又見其他人跪了一地,手一揮:“都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