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關山鎮,總是浸染在隆重的墨色中。
深邃的天幕,掛著一輪彎月,淡淡朦朦的月光僅僅能讓人看見天際下那緩緩流動的陰雲。
今夜,又下起了冷雨。
點點滴滴,落在了屋頂上長著些許青苔的石瓦上,發出“稀稀疏疏”的聲音,自然地伴著這在夜幕中沉睡的山鎮一起入夢。
屋簷上流下的雨水,彙集在古樸、厚重的青石街道兩側,又微蕩著向低處流去。一丈六尺寬的街道滿是滄桑,寬大的青石條緊密鋪成的路麵已經坑坑窪窪,不知是經過了多少歲月的碾壓。
已是午夜時分,整個關山鎮一片漆黑,沒有一點兒燈火。想來也是,就算是山野村夫,這樣的夜雨襲人,這樣的漆黑深夜,誰不想待在被窩裏?不管是抱著糟糠妻,還是抱著美嬌娘,總歸都是一件美事。
“汪汪…汪…!”美夢受驚的家狗,發出了不滿的抗議。
街角傳來了一陣急促混亂的腳步聲,在燈籠的火光照耀下,一雙雙穿著鐵靴的腳,重重地踩在溢滿雨水的青石板上,濺起點點水花,發出了“啪啪”的聲音。
“碰碰碰!……”
“咚咚!!”
“開門開門!!!”
“奉將軍令搜尋逃犯!快開門!!”
一隊穿著秦軍軟甲的士兵出現在街上,粗暴地敲著街道兩邊的房門,並大聲的叫著門。這隊士兵共有百人左右,三三兩兩地分散在整條街上,其身上穿的黑紅軟甲,說明了他們的身份,是秦國專門管理國內治安的衛軍。
衛軍士兵們手中拿著的一盞盞鐵燈籠,散發出了朦朦的紅光,在漆黑的夜裏,映紅了雨淋淋的長街,看起來卻是有些妖孽。
陸陸續續地,各戶屋中有了聲響,樓上的窗戶裏,也亮起了不少燈光。
長街中部,三個衛軍在一家外接了些許門廊的三層小樓前重重叩門,門上的牌匾寫著“遠來客棧”四個隸書大字。
十幾息之後,樓內亮起了燈光,急切地腳步聲最終頓在了門口。
“吱呀~~”
門露出了一道縫,一個圓滾滾的腦袋伸了出來,正喘著粗氣,但看見外麵門廊下刀甲帶雨的衛軍士兵後,氣息一窒,脖子猛地縮了縮,而後瞬間把臉頰上鬆垮的肥肉一收,堆出一個哭一樣的笑容,滑膩膩地開口道:“各位軍爺,今兒這麼晚了,是……”
“華將軍有令,命我等搜尋在逃重犯,婁山縣下屬十三鎮即刻配合執行,抗命者以疑犯論處!快快開門!我們要搜店!!”衛軍士兵打斷了問話,上前推門。
要說這華將軍是誰?就不得不從秦國的行政和軍隊設置講起。在地方上,秦國實行的是郡縣製,目前全國有三十個郡,關山鎮就是屬於漁陽郡下的婁山縣。
秦軍目前分為征軍和衛軍,征軍隻負責對外,目前正在前線和燕國的軍隊打得火熱。相反的,衛軍負責國內治安,戍守各地,每郡都設有衛尉一名,
統領一郡軍務。士兵口中的華將軍,就是漁陽郡衛尉。
聽了士兵的話,門中人一驚,快速地打開了門。原來站在門口的,是一個矮胖的中年男人,他真的很胖,移形換步間,臉上的肥肉都跟著在顫抖。
“小雲!死小子,死哪兒去啦!!沒聽見這麼大的聲音啊?快來!有軍爺要查房,跟著軍爺,向住店的客人解釋清楚!快點!!”胖子向二樓大聲喊道。
三個士兵進入了客棧,而街道上的其他人家也是如此,都開了門讓挎著刀的衛軍士兵們進入房中搜查。
“吱呀”
胖子的喊話剛消片刻,隻聽得二樓上響起了開門聲,一個無奈的聲音傳了出來。
“來了!來了!胖爹,別叫了,來了!”
一個瘦瘦的少年從樓梯上走下。
他叫淩雲,是胖子的養子,也是客棧的夥計。
外麵街道上的吵鬧早已將他從睡夢中驚醒,在士兵來叩門之前,淩雲已迷迷糊糊地支開窗戶,看見了那群穿著軟甲的衛軍。
寂寂深夜,衛軍大肆搜人,傻子都知道,必是有大事發生了。
“來了,來了,來了……”淩雲揉了揉亂成一窩的頭發,打著哈欠走到了樓下,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睡!睡!還睡!!睡死你啊!!也不知道分分時候!要不是這幾天你‘瘦媽’生著病,我才懶得叫你。快,跟著我,軍爺開始查房了,我跟著他們,你一路給房客解釋清楚。”胖爹提起瘦媽,淩雲立刻就清醒了。
雖然他隻是一個被胖爹撿來的孩子,但瘦媽就像她的親生媽媽一樣,這麼多年一直最疼他,所以他最親的就是瘦媽。
瘦媽其實不瘦,但是和胖爹一比,就真的看起來太瘦了,淩雲一直都不明白瘦媽當初怎麼會看上胖爹,雖說瘦媽不是多美,但是找個帥氣點兒的丈夫是肯定不成問題的。
但是為什麼偏偏就看上胖爹了呢?
淩雲每次問這個問題,瘦媽都會盯著胖爹,笑眯眯的,卻不說話,這讓小淩雲很是費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