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刻必須見到虞姬，告訴她，我和她不隻是現代人與古代人而已；告訴她，她在我心裏早已占了位置！告訴她，現今如何地危險，是該離開了！
我溜進醉青樓後門，反手掩上門扉，猛地無力滑坐在地上，現今還是太平，一切都還來得及，我這樣告訴自己，微啞著嗓子喊著虞姬的名，恨不得馬上出現在虞姬住所告訴她嚴重性──大秦將滅。
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國之將滅，必出妖孽；家之將敗，必出禍害。嫪毐活生生就是個禍害，與趙姬這般不幹不淨，成何體統？
我扶著牆麵緩緩站起，朝教坊裏走，擺設仍是熟悉的一切，但入眼的是一片大紅色，入鼻的全是血腥味，起初淡淡地，越往裏走，氣味越濃重，充溢呼吸間，不好的預感爬上我心頭。
耳邊全是靜默，除了風聲、雨聲，我再也聽不見其他聲響……
沒有小廝走動、沒有舞姬翩翩起舞、沒有嫖客的調笑聲，沒有…什麼都沒有，甚至連呼吸聲都沒有……
除了寂靜，還是寂靜。
琴箏鼓笛猶在，卻傾斜歪倒地胡亂扔在各地。
我站到了虞姬門前，依然空無一人。
平時不是這般的，虞姬房裏總是熱鬧非凡，習藝的陌生丫頭、說笑的虞思凡、嘻笑打鬧的洛氏姐妹。
他們應該都在的，可是，人呢？
“人呢？”我嘶吼著，沒有聲音回應，我益發地心慌。
腳下，似乎踩到了什麼。
我低下頭看…
門前的石地，溢滿深紅色的液體，黏稠的，腥羶的…
從屋裏滾滾不絕地淌出，從門縫緩緩地溢出，在我腳下聚了一灘深紅色的黏膜…
我放在門上的手，顫抖著，從來沒有這樣畏怯過，手指無意識地屈節，又伸展開來，遲遲地不敢推開，生怕看見任何畫麵刺痛我的眼。
我害怕再也沒有機會向她灑潑；我害怕再也沒有機會看見她絕美的笑靨；我害怕…
雙手平放在門上，一動，門無聲地被我推開了。
沒有虞姬寵溺的目光，沒有虞思凡那別有深意上揚的嘴角，沒有洛氏姐妹驚懼的眼神，身影……更是沒有。
房裏的地下、牆上、矮櫃上、擺設上……到處都是深紅色的血跡，而以上我所說的那些人，全成了地上這攤血水，成了麵目全非的一地屍體。
到處是斷手殘肢，一顆頭顱滾落在我腳邊。
那是洛璽…那雙水靈靈的大眼還像早上那般看著我…同樣都是驚懼之色，不同的是臉上已經扭曲的表情。
地下的血幾已凝固，可是屋裏血腥的氣息卻更加濃重。
我倉皇地看著四周，一步步走進去。
“娘…妳不要嚇清兒，妳在哪？”我哭著、喊著，就盼能有奇跡出現。
“娘，妳在嗎？”我左顧右盼地尋找著，盼著能找到一絲氣息，隻要還有一絲氣息，虞姬就還有希望。
可是，沒有…
眼前不是一張張染血的麵容，便是染血的肢體，沒有人幸存，有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我早晨出門的時候，他們明明都還好好的，還會笑，還會說話，虞姬還在跳舞…可現在，怎麼……會是這般光景？
我繼續往內廳走，在大床上看見了虞姬，值得慶幸的是凶手替她留了全屍，卻是衣不蔽體，她圓睜的雙眼寫滿了不甘、絕望，悲憤而充滿了恨意的眼睛裏彷佛凝固著當時的一切，灼傷了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