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如朱大可在《詩壇記舊》所稱:“陳寥士好遊山,一丘一壑,一亭一塔,必以入詩。又好結客,一酒一飯,一琴一弈,亦必以入詩。故四十年來,單雲閣詩幾超放翁而追誠齋。”——既如此,交遊極富的陳寥士如果確實到過雁蕩山,肯定會興致勃勃地作詩吟詞,收入詩集以贈師友。為什麼這一組五言詩,僅僅在鄭子褒題寫的四條屏中出現過?
百般疑惑之際,偶然讀到《詹安泰先生年譜》時得到答案,陳寥士確實去過雁蕩山,而且還流連於永嘉山水之間,詩作達三十首之多。詹安泰(1902-1967),字祝南,號無庵,廣東潮州人。詹氏精研文史,擅詩詞;他的詞學專著在詞壇有較大影響,日本學者有“南詹北夏,一代詞宗”的評譽。據《年譜》記載,詹安泰與陳寥士多有酬唱之作,交誼深厚。按時間順序而列,詹氏所作酬和詩詞分別有:《天香·丁醜新秋為陳寥士題單雲閣圖》、《和答陳寥士一念之作,時倭夷正犯我華北也二首》,《陳寥士寄示金華至麗水所得詩三十首,讀之神往,賦此報謝》,《寥士自滬寄示四十書懷詩索和,後會更何地為起句各成一律》,這些詩詞的作成時間均集中在1937-1938年之間,據此可以推測,陳寥士的永嘉之行,定格於1938年。
1938年,陳寥士為什麼會有永嘉之行,而其詩作為何又沒有刊布出來呢?根據現有的曆史資料表明,1938年,注定是陳寥士一生中的始終擦拭不掉的汙點,不堪回首,更不願多加提及。
1938年2月,陳寥士在梁鴻誌的勸誘下,參加偽維新政府籌備活動,任偽行政院秘書。1938年8月,陳寥士因梁鴻誌的舉薦,被任命為中國代表,參加了在日本舉行的“大東亞文學者大會”。當時汪偽政府方麵,同行者有周越然、柳存仁、章克標、魯風、謝希平、陶亢德、丘石木,還有時任上海《女聲》雜誌主編的中共秘密黨員關露。東京之行結束後,陳寥士等人離開日本,經朝鮮、東北到北京,回到南京。在南京時期,陳寥士與同僚文友每每雅集,可謂詩酒終日、雕鞍往還。正是這一“春風得意”的時期,陳寥士詩興與遊興大發,於當年秋天赴雁蕩山一帶漫遊,有了寄贈詹安泰的《金華至麗水所得詩三十首》。
事實上,在被選為“中國代表”赴日本之後,陳寥士的名字就再也不可能被曆史寬恕。1938年,成為一個巨大的人生汙點,這一年的一切,這一年的政治、山水、詩文、信劄都成了不堪承受之重,陳寥士是希望能夠盡可能從記憶中抹去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