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一個極高的女聲拖長的尖叫後,鳶兒坐了起來,露出了頭和豐滿潔白的上身,也就是一秒鍾的時間,她猛地一抓被子,蓋住了上半身和中部,大腿根往下,以及整個成澤都顯露出來。
成澤顯然是激情未脫,像是在高傲地向我們展示他的戰績。宿舍最高大的楊巨兩把抓起了成澤,因為成澤和她的女人睡在了楊巨的下鋪。我甚至沒看清楊巨是怎麼把光溜溜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的成澤抓起來的。然後楊巨吼出一聲:“你小子,竟敢在我的床上幹這事,你!……”
說完後,楊巨又重新把成澤扔在了自己的床上。可能他發現了,床上鋪的床單、褥子,蓋的被子,都跟自己一毛錢關係都沒有。
我的注意力放在了鳶兒身上:“你是雲鳶兒吧?”我真的很佩服我的超強長時記憶能力,竟還能叫出這個女生的名字。
“我不叫雲鳶兒,我叫雲鳶。”她已經完全沒有了少女該有的羞澀,隻是有著強烈的糾正欲。顯然,在近來成澤的熏陶和三年來的同上大課中,她對我們兩個班的十個寶貝男生,已經如數家珍。
“你跟成澤搞到一起,多長時間了?”我繼續發問,看起來像是破獲了一起通奸案一樣。
“沒多久,今年春節剛開學的時候吧!”鳶兒侃侃而談,倒顯得一旁冷靜觀戰的成澤像個姑娘。
“這速度真夠快的。穿衣服,一起吃中飯吧!”我說完就拉起了楊巨,“走,外邊站會兒去。”
成澤嗬嗬地傻笑:“三哥,中午我請客。”
成澤和楊巨在把玩楊巨的新手機,兩個人頭對著頭,真有點兒兩小無猜的感覺。楊巨是情竇未開,剛被老納點化。成澤如果願意,都可以當爸的人了,還是這樣傻裏傻氣。我隻能說:真是他媽的傻人有傻福,把鳶兒這個尤物搞到手了。
於是,把我和鳶兒晾在了一塊兒。
我沒話找話:“你怎麼勾搭上成澤的?他可是我們宿舍的小乖啊!”
“我才沒勾搭他。”她一口否認,然後有點兒幽幽地說,“其實整整三年半,我都沒有談戀愛。大四上學期開始實習的時候,除了考研的,大四的人基本走光了。我經常在圖書館遇到成澤,一塊上自習、吃飯、回宿舍多了,就自然在一起了。”
“荷爾蒙因素決定的,你們是動物性決定了愛情。”我隨口亂說。
她笑,突然問我:“記得大一那次大課嗎?我淋了雨……”
我心猛地一驚,看成澤和楊巨,他們玩得不亦樂乎,哥心道,還是單純比較好。我怎麼能夠不記得,沒話找話,真是想把這個話題回避過去。
“你的身材很棒!”說完這句,我就臉紅了,覺得嘴好笨。鳶兒也臉紅了。
“那是第一個男生在我毫無準備的時候吻我!我為了忘掉你,整整花了三年多的時間,直到遇到成澤。”她有些心不在焉了,又斷續說道,“可你一回來,就讓我又想起了這些。而且……而且你們還撞到了我跟成澤……”
我無言。撞上鳶兒的時候,她在我身體和心理上種下了第一顆愛的種子,但卻完全沒有生根發芽的機會。大一上學期,我正是“少年不識情滋味,一心隻想仕途路”的階段,顯然,2003年的秋天,大學校園傳承下來的各種學生職位,比漂亮女生對我的吸引力要大上數十倍,甚至上百倍。
如果冠冕堂皇地說,是我上進心特別強;如果從人的個性發展的角度來講,那就是現實壓製了我的真正生理需求。
“我現在沒有女朋友!”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感覺自己好傻。我趕忙補充,“你跟成澤挺好的啊,恩愛夫妻。”
她臉色暗淡下來,聲音立刻低下去八度:“我們並沒有發生關係。”
我震驚,真的震驚到無以複加。
這時候,服務員“砰”的一聲,將四碗白家牛肉丸子麵放到我們麵前。那撲麵而來的巨辣味道,直“感動”得我們四個“淚流滿麵”。
哥嚴重懷念那個一大碗麵三塊,多加一份肉三塊五的時代。
當晚,經過我的嚴刑逼供和拷打,成澤老實交待了所有的一切。我這樣做的時候,竟然一點兒也沒有感到臉紅和多餘。而且楊巨和成澤還認為理所當然,楊巨態度鮮明地當了我的幫手,這可能跟成澤盤踞他的下鋪做為作案現場數個月有關。這樣的有關,顯然讓剛剛被我點撥過的他浮想連翩。或許,不等我逼供,楊巨也會偷偷谘詢成澤不斷。
我不得不感歎我們的大學時光,咋地就這樣單純而激情,竟然有這麼多男同胞,生活在女人堆裏,隻止步於牽牽女生的手,擁個抱,接個吻啥的,卻能憋著三年半的時間,沒有再深入一步。
可想而知,傳統思想對人性的壓抑達到了何等嚴重的地步。
但我們始料未及的是,量變終於導致了質變。2008年5月的時候,已經有無聊網站推出了大學處女率排行榜,給出了全國主要高校女大學生畢業時的處女率水平。數據當然慘不忍睹,各學校的好事者,給人的感覺,好像非要把自己學校的處女率修改到零不可。那時,哥畢業不到一年,很多同窗感歎身不逢時,哥跟他們真是英雄所見略同啊。
成澤透露,他跟鳶兒是3月27號在一起的,今天是5月25號,差兩天兩個月。我斷然打斷了他:“傻瓜,你也可以認為是兩個月啊。”
我剛說完,就後悔了,成澤正說在興頭上,楊巨正聽在興頭上。這一下,被我敗興了,我立馬住嘴。
我們馬上了解到,就真像鳶兒說的那樣,他們就是碰巧遇上過幾次,簡單地交流,都知道在準備考研。由於人數的稀少,加上異性相吸,孤男寡女兩個人,就結成了暫時的同伴。
4月底的一天,鳶兒偶然跟成澤到宿舍來取東西。由於兩人距離太近,被氣息影響得不行,成澤情不自禁地吻了鳶兒。
再以後的事情,就順理成章了。沒有愛與不愛,沒有在一起與不在一起的說法,兩個人自然就睡一張床上去了。
看宿舍的大叔,曾經深深地被我傷害過一次,對大學校園裏的男女之事,也就看得淡了,他的目標就是不出事,其實說穿了,若真要出事,他也毫無辦法。
新生入學的第一個周六,看宿舍的大叔(一般都是退休下來或接近退休的年齡大一點兒的普通老教師)挨個兒查宿舍。為了節省體力和增強成就感,他當然是爬到六樓,然後從最後一間開查。我們是第三家,明顯,前兩家給了他足夠的榮譽感。
我們第三家插上門栓了,他隻好敲門,我就在門邊,一順手就拉開門了。劈頭就問他:“幹什麼的?”
舍管反應挺快:“查宿舍的。”
“查什麼宿舍,有搜查證嗎?”我很反感,說話也開始不客氣。
“沒有,但這是學校,查宿舍很正常,我是舍管。”舍管教師跟我杠上了。
“這幢樓沒有一個人小於十八歲,你明白什麼意思嗎?你是一個大學的舍管,不是初中的舍管,你明白什麼意思嗎?未經容許,隨便闖入他人房間,你知道這是犯罪嗎?你憑什麼查宿舍,誰給你的權利?你有什麼理由查宿舍?這幢樓發生凶殺案了,還是我們屋子著火了?”他一邊點頭,一邊聽我說完,然後就走了。
學校當然沒有讓他查宿舍,文明宿舍的評選,隨著大學時代的到來,早被扔到另一個維度去了。他懶得理我和跟我爭辯,也後悔為啥突然心血來潮要查宿舍,憤憤然地走了。
那個時候,也還沒興起女生樓前掛“男生止步”和男生樓前掛“女生止步”的傳統。如果一個學生模樣的男生要進入女生樓,跟一個學生模樣的女生要進入男生樓一樣方便。隻有長得特成熟的人,才會招來舍管的阻攔和盤問。而到了放假或者畢業時節,舍管就幹脆放任不管了,任憑男女雜來雜往。這也為成澤之流提供了作案地點和必要條件。
“這是第幾次?”我沉著地問道。在這一個月半的時間裏,我們會擁有大量的無聊時間。
“哥啊!一次都沒有做,我還是標準的處男,她還是標準的處女!”成澤一臉無辜樣。
“少扯淡,我說的是睡在一起。挺暖和的,是吧?”我似笑非笑。
“嗯!”他隨口一應,反應過來,大家一起笑了。“第四次!不過總是在最後關鍵時刻,她不讓了。始終過不了那一個‘坎’。”成澤說完這句,歎了口氣,繼續道,“我感覺到她心裏有人,但不是我。我們在一起,隻是在一起。孤男寡女罷了。”
我突然有一點兒感動,猛拍他的肩膀:“成澤,你他媽的太純情了!”
“其實,我們都純情。”楊巨冷不丁的也來了一句,於是,我們三個就都很感歎。
我心底很清楚,成澤說的那個人,就是我。
我的到來,徹底打散了這對貌合神離、孤單使然的鴛鴦。
每個女人,生命中都會有第一個男人。就算最終沒有在一起,這第一個男人,也會給她的生命帶來巨大的影響,這種影響,幾乎是終生的。而成為女人的第一個男人,卻是種種機緣的巧合。
而我,卻成了鳶兒的巧合,成了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遲到,一人,大雨,濕身,前排,就座,衝動,表白和親吻,環環相扣,讓我成了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可想不到的是,這第一個男人竟是如此薄情寡義。我前文說過了,這絕不是薄情寡義,是現實或者說是利益的壓抑,再加上一點點剛升入大學時的新奇興奮和淡忘。
成澤突然問我:“你喜歡鳶兒嗎?”
我沒開口,想不到的是,楊巨卻說上了:“其實我也挺喜歡鳶兒的,記得大一那次下雨,鳶兒淋濕了,坐在磊哥身邊那回嗎?那是我第一次深深地被一個女人吸引。那節課,我啥也沒聽進去,眼睛沒離開過鳶兒。當時好羨慕並恨方磊,我親眼看到了方磊這小子吻鳶兒。”
我們三個驚人的一致,都叫雲鳶為鳶兒,可見憐惜與愛。我現在也突然恍然大悟了,為什麼楊巨一直對我不冷不熱,原來鳶兒是症結所在。他一直以為我搶先一步把鳶兒搶走了,雖然我後來戀愛得轟轟烈烈,但怎奈鳶兒始終抱守如一,讓楊巨無法得手,直到最近才突然遞進,讓成澤撿了一個肌膚之親的便宜。
“磊,我在四號樓下等你。鳶兒。”短信響時,我收到了這句話。一個是深覺得鳶兒是他生命中第一個女人的楊巨,一個是跟鳶兒在一起卻注定在一起不了的成澤,一個是鳶兒認定是她生命中第一個男人的我。
罪惡感和欲望一起泛濫上心頭。楊巨和成澤看著我:“去吧!去吧!反正我們是沒戲了。”他們都以為是秦歡雨。
楊巨今天遇到我的第二句話是:“秦歡雨也在學校。聽說她要考北京的研究生。”
“好,我去。”我有點兒意味深長地看著楊巨和成澤。他們沒有想到,我馬上要去見的人,是鳶兒。
他們不知道,其實這半年多的“北漂”生活,給我的身心,真正蒙上了一層揮之不去的陰影,讓我變得短視,遠大理想在工作到第三個月的時候,已經被現實擊得粉碎。一千元的實習費,支付四百五十元的房租水電,已經壓縮到極致的五百元每月三十天的吃喝,平均每天十六七元的飯費。那時,我盡量避免跟公司同事一起外出吃飯,否則中午一餐,就將吃掉我一天的飯錢。但不幸的是,每個月總有那麼三五次推脫不掉的“機會”,於是,最後的五十元,也基本消耗殆盡。
我自己也無法想象口袋裏經常隻剩下三五塊錢的悲慘生活,如果不是那個時候上網還是一元一小時,洗澡一元一次,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堅持下一個月來的,外出跑活兒,口渴時買瓶礦泉水都得考慮猶豫合計再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