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8章 結婚是一種病(1)(1 / 3)

這瞬間他頭有點暈,不過很快就想清楚了地震的原因:自己設計的人生程序已經被改寫了。一個女人能改變一個男人的人生,說的就是這麼回事。

許賢豪醫生頭發中略有銀灰,整齊且發際線分明。他臉部輪廓和性情一樣溫和,自然的輕聲細語,舉重若輕,帶著不經意的讓你放心的微笑。他有典型的慈樣長者的形象,而白大褂以及多年行醫中形成的對病人的寬厚仁愛的表情,讓他少了一些威嚴,多了一分親切。

“做個手術吧。”許醫生經過會診之後,對金燕輕聲道,胸腺摘除手術。”

“做了手術能好嗎?”金燕眼巴巴地問道。

“會的,”許醫生微笑道,“胸腺增生雖然不是肌無力的唯一原因,但是依你的情況看,很可能是胸腺增生。你這麼年輕,會好的。”

確實,在許醫生看過的病人中,中年和老年人占絕對數量。

“如果好了,那我可以結婚、生孩子嗎?”金燕儼然找到了上帝,她現在要把所有的願望都說出來。

“怎麼不能呢,”許醫生的笑意更濃了,他能看到金燕對人生中許多應得的事情的迫切,他的笑容裏多了一分父親般的寬慰,“這麼年輕,要有信心。”

“可是,協和醫院的醫生告訴我,結婚會害人家的。”

“病好了,就跟正常人一樣。”許醫生以他的修養,當然不會去否定別人的論斷,“相信自己,病就好了一半。”

從診室裏踏出來,金燕就像一步踏到了天堂,靈魂都興奮地飛了。許醫生那寬慰的笑容浮在腦海裏,宣布這是能戰勝的困難,人生的一切幸福,該來的還是能來。之前她已經把自己的人生做了定位——必然是殘缺的,被造物主因粗心而留下的次品,即便造物主有所抱歉,也無法彌補。現在她想盡快告訴千日,麵對麵地告訴而不是在手機裏,告訴他不用承擔很多,她可以成為一個正常的女孩、正常的新娘子、正常的妻子和母親。原先她絕望的時候,確實想過離開他,與其抱著一份愧疚與他生活在一起,不如徹底放下,一個人獨飲命運的苦汁。

由於興奮過頭,在興奮散去之後,她還是感到疲憊——情緒的波動直接左右她的狀態。她不得不坐在椅子上休息一會兒。千日正在王府井附近參加發布會,離得很近,便相約在東單公園碰頭。

現在是冬季了,但是今天太陽不錯,即便現在落山了,也不算太冷,剛好是那種可以讓人精神抖擻的冷。人比周末要少,幾乎都在散步和鍛煉,一個老頭穿著看起來單薄的練功服在有模有樣地耍太極拳,很想吸引一些圍觀者,無奈其他的人都太忙了,沒工夫搭理他,導致他動作裏又添了些花哨,一伸手一頓足嘴裏就會一聲吆喝,沒人被嚇著但是把他頭上的麻雀嚇得不輕。旁邊踢毽子的三個中年大媽,像三個水桶很靈活地顛來跳去,饒是如此,還是把毽子踢到老頭的肩膀上,並等著老頭表達不滿,然後道歉。但老頭像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一點都不影響招式運行,越顯出氣定神閑的大家風範。一個大媽笑著到老頭腳邊撿起毽子,老頭一個轉身一個跨步,腳尖輕輕踢往大媽略顯累贅的屁股上,並在差之毫厘的地方停住,一臉嚴肅,這優雅的流氓招式把大媽們逗得青春煥發了。

金燕邊轉悠邊看著這一幕,心裏充滿了溫暖,她覺得自己從沒有這麼細心地觀察過生活。公園裏樹葉都掉了,也更加透亮,玩耍的老少們臉上充滿陽光。金燕想,應該在這種地方多待會兒。千日過來的時候,他們便一並散步。

“什麼時候動手術?”千日聽了金燕複述,問道。

“手術並不是很著急。”金燕道,“許醫生說等我籌了錢再說,他還建議春節過後來做。”

“多少。”

“押金要三萬。”

這對他們來說,確實是一筆不小的數字。千日剛把三個月的房租交了,他們又得緊巴一陣子,但是總算對落腳之地比較安心了。

“想想辦法吧。”千日像是對金燕說,其實是對自己說。

“你有辦法嗎?”金燕問道。

“我是說,我們兩個都想想辦法。”千日道。

“那當然,我沒叫你一個人想辦法。但是你有能借錢的朋友嗎?”

千日腦海中閃過一些影子,不是自顧不暇就是正在起步,似乎都不是有錢的主兒。真的有錢的主,也張不開那口。

“懸。你呢?”

“如果你沒有辦法,我自己一定會有辦法的。”金燕突然很堅定道。

“我也會想的。”

“要不要告訴我家裏人?”金燕問。

“你說呢?”

“我覺得沒必要吧。他們除了徒增煩惱,一點忙也幫不上。”

“那就不要說,要不然更麻煩。”

談到錢,兩人的情緒有些低落。千日覺得不應該這樣,他們應該高興才對,便道:“走,我們去吃一頓好的。”金燕卻道:“不,我們現在要很節約了。”千日想不出節約一頓飯跟手術費有什麼關係,但金燕認為節約一頓對籌錢大有裨益。這是他們邏輯的區別。

“這裏很舒服,我們可以多待會兒,”金燕建議道,“像不像我們初戀的感覺?”

“為什麼?”

“我覺得像剛剛又出生了一遍。”

天色有點暗淡了,從大門口湧進一群男人,推推搡搡罵罵咧咧的。其中有一個落後的男人朝千日拋了個媚眼。這個媚眼恰恰被金燕看見了。金燕皺起眉頭,道:“為什麼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