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皮球都不想泄氣,泄了氣的皮球便失去了球而隻剩下皮的價值。人們喜歡充實充盈充滿的東西,充實充盈充滿充足使人獲得安全感、滿足感。

楊富貴真豪氣,楊富貴看到有烤腸就在旁邊,烤腸散發香氣即使一個聾子一個啞巴也可以看到。楊富貴大手一揮要了兩根烤腸,因為一根三塊錢,兩根卻隻需要四塊錢。

烤腸是一門技術活,烤的雖然是自己的腸,但實際上卻是顧客的腸。顧客就是上帝。上帝的腸拿捏在自己的手裏翻滾翻動翻看,是一種自豪。煙火氣翻騰,隨風飄搖。上帝看著自己的腸被烤,聞著自己的腸味。烤腸師也在看著自己的腸,辣椒、醬、料抹在顧客或者是自己的腸上,烤腸師的手老練老辣而老道,顧客的唾沫也在老練的分泌著,猶如泉水汩汩而湧,湧的越來越多,讓得口腔濕滑而溫暖,讓得喉頭顫抖而收縮。

等到腸成的那一刻,天地仿佛有了異動,天地當然不可能有異動,天地有了異動不是因為腸異動。一根腸能讓天地異動那麼烤的應該是原子彈。然而烤腸者的異動是一種沒有異動的異動。烤腸者的第一根烤腸的異動一定是非常異動的異動,此後烤的異動變得沒有那麼異動,最後的異動變成了一種平靜的異動,就好像平靜的大海,一望無際,一望無垠,裏麵是波濤洶湧,險象環生,海潮迭起。

楊富貴和狗蛋的異動是在腸成的那一刻變得非常異動,楊富貴不是一個嘴饞的人,這當然是在放屁,因為楊富貴還沒有嚐過山珍海味,燕窩鮑魚。所以假如未來的某一天楊富貴吃到了鮑魚,一定是一場無盡索取的進食楊富貴的異動是掏錢,狗蛋的異動則是狗蛋將烤腸的香味奉為天下第一香。

無論什麼的天下第一都是一種境界的出類拔萃。

烤腸當然不是天下第一香,烤腸連天下第百香都做不到。因為夜市上的烤腸絕對不會是一根冠絕天下的營養健康的好烤腸。烤腸之所以香是因為狗蛋聞不到更香,閉塞的好處是容易滿足。狗蛋拿到烤腸的那一刻好像是被烤腸奪舍控製了意識。

狗蛋拿著烤腸,狗蛋的激動溢於言表,狗蛋的口腔裏滿是津液,狗蛋把烤腸放進嘴裏,狗蛋的嘴包裹著美味的烤腸細細品味。

狗蛋簡直不像是在吮吸品味烤腸,狗蛋像是要把烤腸上的分子一個一個的吸走,狗蛋吃不起烤腸,所以每一個分子都要吃出烤腸的味道。狗蛋先是像舔盤子一樣把烤腸表麵的調味、辣椒吮吸到胃裏,繼而把烤腸表麵因溫度過高膨脹爆裂突出的部分舔舐一空,烤腸變得光滑而富有溫度。

這樣的烤腸恢複了最原始的烤腸,但精妙的烤腸師把烤腸烤爆就是因為要入味三分。

所以眼睛看到的和舌頭嚐到的未必如出一轍。

楊富貴品嚐這一根烤腸如同生產和製造烤腸的人一樣,楊富貴的不能稱之為品嚐,隻是一種簡單的填胃。狗蛋品嚐這一根烤腸,品的烤腸師都生出三分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