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精算師可以將數據玩弄於股掌之間,那麼狗蛋則是這根烤腸品嚐出了大千世界。
一花一世界,一根烤腸成了狗蛋的整個世界,不,是整個宇宙。
狗蛋品的是這根烤腸的一生,無疑烤腸是沒有生命的,但狗蛋的舌頭賦予了烤腸欣欣向榮的生命。烤腸的生命周期擴大擴張擴展擴容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地步,這本來是一根普通的烤腸,普通到了萬千烤腸當中平平無奇,但它在狗蛋的嘴裏大放異彩。
如果烤腸會說話,將有可能侃侃而談、淚流滿麵,要跪下來給狗蛋磕兩個頭,謝主隆恩。
這根烤腸是由肉沫組成,肉是普通的豬肉,豬是普通的豬,喂了豬飼料的豬,快速長肥的豬,但絕對不是一隻優秀的豬。優秀的豬絕對不會埋沒在這裏,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出現廉價的烤腸裏,絕對不會進入現在的狗蛋嘴裏、肚子裏、小腸裏,變成一坨毫無價值的大便。優秀的豬隻會擺在優雅的餐桌裏,在優雅的餐桌之前它已經享受到了豬生富貴,變成了一隻種豬。
狗蛋品嚐烤腸品出了焦點,狗蛋不是一個焦點,但狗蛋很會製造焦點。狗蛋從來沒有主動製造焦點,但焦點總會附著在狗蛋身上。
焦點的狗蛋讓楊富貴也成了焦點。
狗蛋吮吸吞吃烤腸的聲音模樣和表情,像是中了邪,像是失了魂,世界的中心是此刻的夜市,此刻的夜市有無數個中心,無數個中心裏有狗蛋這一個中心。優雅看到了此刻的狗蛋會喪命,溫柔看到了會暈厥,斯文看到了會扇自己兩個巴掌跳進墓穴裏準備重新投胎改變世界,重振雄風。
狗蛋是懂忘我的,狗蛋想忘我就忘我,忘我本體看到了狗蛋都要自愧不如,忘我本體看到了狗蛋都要改姓狗,認狗蛋為大哥。狗蛋的忘我是一種真實的忘我,真實的忘我是一種單純的忘我。
人們隻能追求忘我,而不能真正的成為忘我。這是在刺激忘我,這是激將法中的——激兵法,因為一將難求。天下有賊,人人皆賊便人人皆不是賊。成為了忘我就要忘掉別人,忘不掉別人就無法忘掉自己。忘掉了自己就失去了自己,失去了自己如同屍體,屍體的忘我已經形而上,沒有什麼意義。天地有道,天道地道,陰陽有道,陰陽之道。
狗蛋坐得住,狗蛋可以坐在這裏一天,但楊富貴坐不住。
落在狗蛋身上的目光最後都落在了楊富貴的身上。
狗蛋是不怕目光的,別說一道,就是十道百道,狗蛋也不會覺得難堪難受難過難忍,恰恰相反,楊富貴現在覺得難堪難受難過難忍。
楊富貴已經不是如坐針氈,楊富貴的屁股裏像是長滿了痔瘡。
狗蛋真的不怕這些目光嗎?狗蛋真的不怕。楊富貴怕嗎?楊富貴既怕又不怕。
狗蛋的不怕是一種無意識的不怕,不思考的不怕,就好像遊戲裏的菜鳥一樣,怕的是半菜不菜,菜到極致便是厲害,菜到常理難以度之,又豈非是另一種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