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盡,風刺骨時,縱然年末,周遭一片紅色欲染喜氣,終不敵寒意漸深,冷意纏繞。
龔娉隻覺得這個冬天分外的冷,又格外的長,一絲不安縈繞心頭,又無從尋緣由。
看著抽屜裏的藥盒,不覺想起白天同嚴柔的對話。
那丫頭母性泛濫,嫁人了就和父母那輩人思想越發同化了,八卦加催促著,“你們還不想要孩子嗎?”她當時隻是笑著跟了句,“我們也老大不小了,是吧?我媽都叨嘮過幾百遍了,真是的,急什麼?”嚴柔卻沒有笑,隻是又說,“有了孩子會不一樣的,夫妻間的感情便會越發濃厚些,娉兒,你總笑我有夫有子萬事足是傻模樣,我多希望看到你也能這般幸福滿足。而沈炵……這幾次陪吳憾去醫院,他說吳憾的身體狀況比前段時間好多了,我看著,他倒是一次比一次清減了些,臉色也不好,娉兒……你真的還放不下那個人嗎?”
那一刻,龔娉被問的愣神,才發現已許久不曾想起那個人了,卻隻能苦笑,心底湧起的酸澀至苦,她輕易就能看出嚴柔有多愛吳憾,可在旁人眼裏,卻是她放不下前人,對沈炵不甚上心。
在別人看來,她似乎不愛他。
她是知道的,抽屜裏藥品減少的速度不太尋常,也知道那件事對沈炵的影響並未消退,隻是沈炵素來太過完美周全,服藥添衣,是他先想到提醒家人,照顧關心,他也做到無缺無漏。
這種完美似在他們之間築起了一層密合的屏障,無窗無門,讓她不安難過,即便是牽掛在意仿佛都無從介入。之前不適,他還會告訴她的,靠著她,讓她揉按一下痛處,或是笑著拍拍她的手背安慰一下。可是這段時間,她不曾見他有過痛極失控的狀況,甚至從未表現出胃痛不適,隻是臉色越發差下去。
晚上上樓回房間,他總是一人在書房待上許久,至夜深時,才在她身旁躺下。習慣著攬住她,若發現她還醒著,便回以一笑,寡言甚至是無語。那笑意,未及眼底,覺不出暖意。
她亦沒有開口,她明明已經告訴過他,有事不要瞞她的。難道還要拽緊他的衣領質問,“沈炵,我要怎樣才算愛你?”
沒有爭吵,沒有冷戰,隻是疏離越發濃重。他們的婚姻,原來他一旦鬆懈,失了迎合,她便左右無措,進退不得。
有時候龔娉甚至會想,這個人需要她嗎?還需要她愛他嗎?
想著,沈炵已推門進來,看她站在櫃子邊,神色微變,漸凝成了憂色,便疾步過來探手撫上她的額頭詢問“不舒服嗎?”
“沒有。”緩緩合上抽屜,龔娉抬手將沈炵的手拿開,隻是仰頭看著他。“忙了一天了,明天還要去我媽那裏,早點睡吧。”
“嗯,你也別玩電腦了,像個孩子。”沈炵又抬頭理了理她額前的頭發,笑著應了聲,卻是理所當然的轉身朝書房的方向走去。
“就當我是空虛無聊。”龔娉皺眉,定定看著地麵告訴自己忍耐,幾日的鬱結卻難以壓下,“還是你隻把我當做孩子?寵物?”
餘光能夠看見前方的身形一頓,再沒了動作,四周靜寂無聲。
影子總比身形來得纖長虛無,即便淺淺倒影在她眼前,仍是飄忽,漸沒入地板暗沉色調中去,她看不清他的模樣,亦不再確定他對自己的感情。
“你愛我嗎?”是愛嗎?不是喜歡,不是寵溺,是坦誠信賴,榮辱與共。龔娉想到這,是真的委屈,蘇崎川低看了她,沈炵如今也要辱沒她嗎?她的感情,原來一直都是廉價的,於他人,可有可無,無關緊要。她竟還一直糾葛在自己是否愛他這件事上,原來是自視甚高了。
冷笑著抬頭,想將那點淚水逼回去,一回生二回熟的,她又何必自怨自艾?對愛情重新抱有期望,本就是錯。
抬眸間,發現沈炵已經轉過身來,依舊立在方才那個位置,隻是凝神望著她。
他隻安安靜靜地看著,沒有半分要爭辯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