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宗羲學問博大精深,可以說是“著作盈車”。《清史稿》上說:“故上下古今,穿穴群言,自天官、地誌、九流百家之教,無不精研。所著易學象數論六卷,授書隨筆一卷,律呂新義二卷,孟子師說二卷。文集則有南雷文案、詩案。今共存南雷文定十一卷,文約四卷。又著明儒學案六十二卷,敘述明代講學諸儒流派分合得失頗詳;明文海四百八十二卷,閱明人文集二千餘家,自言與十朝國史相首尾。又深衣考一卷,今水經一卷,四明山誌九卷,曆代甲子考一卷,二程學案二卷,輯明史案二百四十四卷,又明夷待訪錄一卷,皆經世大政。”“天文則有大統法辨四卷,時憲書法解新推交食法一卷,圜解一卷,割圜八線解一卷,授時法假如一卷,西洋法假如一卷,回回法假如一卷。”“晚年又輯宋元學案,合之明儒學案,以誌七百年儒苑門戶。”他的著作涉及經史子集等廣泛領域,且一經涉足,便多有發現、開拓和創見。其治學精神一言以蔽之:總結明亡教訓,恢複原儒精神,為中華民族尋找一條出路。
而最能體現其學術思想的乃是那部著名的《明夷待訪錄》。該書以“三代之治”為楷模,其著述主題是使“天下為家”變為類似上古社會的那種“天下為公”。他認為,封建社會一切腐敗現象的總根源,在於“家天下”的體製,從而使得國君“以為天下利害之權,皆出於我,我以天下之利盡歸於己”1:《原君》君權沒有到手時,“荼毒天下之肝腦,離散天下之子女,以博我一人之產業”,一旦大權在握,便更加肆無忌憚,“敲剝天下之骨髓,離散天下之子女,以奉我一人之淫樂”。“天下之大害,君而已矣!”《原君》這在當時確實是驚世駭俗之論。
那麼,怎樣才能變“家天下”為“百姓的天下”呢?黃宗羲提出了“君臣共治”的政治主張。君臣關係,不再是主子與奴仆的關係。君臣治國,就好像一起種植一棵大樹,同樣是種樹之人,怎麼共治呢?黃宗羲提出了“學校製”。(《學校》)他說的這個學校並非現在所說的學校,他所謂的學校實際上指的是一種議政方式,相當於西方的議會製度。處理政務,選拔人才,評判是非,製定法律,不再以皇帝的金口玉言為準,而改為由“學校”公議。這個學校製,很像後來西方的君主立憲、民主議會製。
黃宗羲的政治主張無疑帶有強烈的革命性,基本上否定了君主獨斷製,字裏行間充盈著濃鬱的鬥爭氣息。這無疑跟他的亡國經曆和十幾年的抗清鬥爭大有關係,是對明代亡國的一種反思。《明夷待訪錄》的思想已經具有了要求民主的近代性質。清代大學者顧炎武讀了這本書之後大為歎賞:“大著《待訪錄》,讀之再三,於是知天下未嚐無人,百王之敝,可以複起,而三代之盛可以徐還也。《顧寧人書》)近代大學者梁啟超也從中獲益匪淺,極讚此書“為刺激青年最有力的興奮劑。我自己的政治活動,可以說是受這部書的影響而最早最深”,遂“將其書節鈔,印數萬本,秘密散布,於晚清思想之驟變,極有力焉”。《清代學術概論》這的確是一本近代思想啟蒙之作,不單單在政治方麵,同時也是隱逸文化進人近代的一個符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