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道爾夫猶豫了一會兒“我倒不介意……再有個朋友。”他的聲音有點躊躇、粗啞。
“好極了!”韋恩說,“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
“噢……”他脫口而出,記起了什麼事情。
“噢,什麼?”
“要是你再打電話來,我就不能回答說:‘你打錯了!’”
“你說得對。”韋恩同意道。
第二天下午,韋恩給阿道爾夫打了個電話,其後又有好幾天的下午打過電話。和他說話很容易,他給韋恩講第一次世界大戰和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故事,還有“興登堡”號空難的事,都是韋恩隻在書裏看過的曆史故事。韋恩給了他自己的電話號碼,好讓他給自己打電話。他打了——幾乎每天都打。
阿道爾夫和韋恩有許多相同之處——這是他們合得來的原因。韋恩和阿道爾夫一樣,生命裏也有一大空缺。韋恩是在孤兒院和照顧孤兒的家庭中長大的,從來不知道父親是誰。不久,阿道爾夫對韋恩便有了類似父親的重要性。韋恩告訴他自己的工作情形以及晚上在夜校進修。
有一天,韋恩跟他談論起自己與上司在工作上有分歧。“我認為我必須和他徹底說個明白。”韋恩說時,有點衝動。
“急什麼?”阿道爾夫告誡韋恩,“再挨一段時間。等你到了我這個歲數,你就會發現時間可以解決許多問題。所以要冷靜下來,孩子。要是情況越來越糟,那時你再跟他談。”韋恩笑了,繼續聽他說。“你知道,”他輕聲說道,“我對你說話就像對我自己的兒子說話一樣,假如我有個兒子的話。我一直想擁有個家庭。你太年輕,不懂這種心情。”
不,韋恩不太年輕了。韋恩一直需要一個家庭一個父親。可是韋恩沒有說什麼。
有一天晚上,阿道爾夫提起他89歲生日就快到了。韋恩買了一塊纖維板,設計了一個巨大的生日卡,畫了塊蛋糕,上麵插了89支蠟燭。因為阿道爾夫在警察局做過事,所以韋恩請辦公室的每一個人簽名。韋恩一共收集了將近100個簽名。他為那張卡片特製了一個信封,然後拿到郵局去寄。
“對不起,它太大了,”郵遞員說,“你可以當包裹寄,要不然就自己送去。”
韋恩決定自己送去。畢竟他和阿道爾夫已經在電話上談了四個月,是應該見麵的時候了。韋恩沒有跟他提起過見麵的事。 阿道爾夫喜歡清靜,韋恩也喜歡清靜。但是生日是和朋友及家人一起慶祝的日子。現在,阿道爾夫和韋恩幾乎已是一家人了。
韋恩沒有告訴阿道爾夫他要來看他。韋恩在他生日前三天的早上,就徑往他的住址去了。很想看看這位老人——想象中他是個臉上有點皺紋的奇勒基寶。
韋恩進入公寓大廈時,有個郵差正在前廳裏分信。韋恩從他身邊擠過,在信箱上尋找阿道爾夫的名字。找到了,在一樓H座。韋恩的心興奮地跳著,他們見了麵是否也會有在電話上那樣好的反應,韋恩首次感到了懷疑的輕微襲擊:也許他會拒絕我,就像許多年前我父親棄我而去的情況一樣。韋恩走到阿道爾夫的門口,它就在大廳旁邊。他躊躇了一會兒,然後,他敲了敲門。起初敲得很輕,沒有人開門,於是他又敲了一次,敲得比較重。
“裏麵沒有人,”那郵差說,“你是他的親戚還是什麼人,”
“不是,隻是朋友。”
“實在不幸,”他站起身來平靜地說,“梅思先生前天去世了。”
韋恩站在那裏又吃驚又不相信,然後他鎮靜下來,走到外麵的陽光裏。韋恩走向汽車,眼睛迷迷糊糊的,心裏想著他遭受的損失——失去的為自己所珍視的友誼。
接著,《聖經》裏的一句話躍上了韋恩的心頭:“朋友乃時常親愛。”他發現,特別是朋友死後更加如此。韋恩感到了領悟的喜悅。往往,需要有某種突然發生和悲哀的事件——譬如朋友的逝世——才能領悟到生命中一種特殊關係之美好。現在韋恩才明白了他和阿道爾夫關係是多麼親密。這關係來得很容易,而他知道,有了這次經驗,下次會更容易跟下一個親近的朋友有親密感。韋恩因為結識了這個人而生活豐富了不少。因為有了來往,要比沒有來得快樂。
慢慢地,韋恩感到一股溫暖湧遍全身。他又聽到阿道爾夫的笑聲。他聽到了他的聲音。韋恩聽見他用粗啞的聲音告訴他:“你打錯了,”韋恩不禁微微地笑了,然後他聽到他問我為什麼要再打電話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