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維手掌一場,正待運勁拂去。忽然又縮回手,冷冷瞅著那個紅衣大漢。
對方卻被他望得毛骨驚然,可是其勢又不能退走,隻好硬著頭皮,站在那兒。
皇甫維道:“你是第幾郎?”原來當日他和繹衣仙子舒情結伴同行時,太陽穀有個十二郎跟著,所以皇甫維詢問這名大漢是排行第幾。
那紅衣大漢呐呐道:“在下還未有資格擠身在十四郎君之列。”
皇甫維點點頭,道:“這就是了,我看你發彈手法蹩腳得很,方在詫異,原來你比太陽穀十四郎君還差一級!喂,你的援兵什麼時候可以趕得到?”
那個紅衣大漢愣一下,似是想不透他這一問的用意。
皇甫維曬道:“這有什麼好疑惑的,憑你這種材料,豈堪我出手一擊!”
那紅衣大漢大概覺得這活乃是實情,便不反駁,答道:“大概一盞熱茶的時候,第一批就可趕到!”
皇甫維道:“你是否已知道我的來曆?”
那紅衣大漢道:“皇甫公子前幾日在冷月山在現身之事,本穀已有所聞。所以小的一看便認得出公子。”
皇甫維俊麵上陡然露出一絲冷笑,道:“你這廝真該死,在我四周明明已有六七個人,卻說是第一批須待一盞茶時分才趕得到,我想知道你撒這麼一個謊是什麼用意?”說到末句,人已踏步估前.雙手交叉拂去。
那紅衣大漢口暴喝一聲,左拳右刀一齊猛劈,皇甫維視若無睹,直欺入去。對方那柄長刀帶著銳烈風聲在他肩上劈過,左拳也被皇甫維一拂之勢迫得收回。皇甫維左肘一撞,正好撞在對方握刀手腕之上,那柄長刀向天空疾飛上去。
紅衣大漢正待作最後掙紮,那知胸口一緊,已被皇甫維指尖戳中,頓時全身麻木,失去活動能力。
就在這時,四周紅影亂閃,展眼間已縱出七名紅衣大漢,個個手持長刀,寒光耀目,動作甚是矯健。
皇甫維冷笑一聲,一腳掃去,把那個穴道被製的紅衣大漢踢出尋丈。
那七名大漢個個凝視著皇甫維,瞬也不瞬,對於那具被皇甫維踢開的同伴毫不理會。
皇甫維俊眼一瞥,發覺左側的一個紅衣大漢身上裝束似乎與其餘的人有點分別,當下舉手指住那人.道:“你排行第幾,”
那個紅衣大漢征一下,似是想不出這個素昧平生的皇甫公子怎麼認出自己,當下應道:
“在下排行第八,公子幾時見過在下?”
皇甫維笑一笑,道:“你不必管啦,先保住自己一命,再問這這瑣事……”
他舉步向舒八郎迫走,在舒八即身側的兩名紅衣大漢被他氣勢所攝,駭得退了兩步。
舒八即倏然下令,頓時刀光四起,都向皇甫維劈去。他自己也挺刀削戳,出手又重又辣。
皇甫維迅快如電般掣出聖劍,但見一道銀虹湧旋電射,登時把七把飛刀都迫了回去。
他打定主意,人隨劍走,疾向舒八郎撲擊。舒八郎長刀一振,招發連環,居然抵住皇甫維這一劍。
其餘的紅衣大漢擁撲上來助陣,皇甫維陡然間發出左掌,虛虛一掃,掌上沒有一點風聲力量,可是正當他掌下的三名紅衣大漢驀地倒仆開去,旁邊一個紅衣大漢厲聲道:“這廝懂得邪法……”
皇甫維冷笑道:“混賬,這不過是少林秘藝意形大法中的下乘功夫,尚須意形兼施,到了上乘境界的‘意動形靜’時,我根本不須動手,就可製你們死命……”
他這一番話對方大概沒有一人聽得懂,舒八郎長刀一招,把餘下四名紅衣大漢聚在一起,擺出一個陣勢,五柄長刀,指著敵人。
皇甫維大步迫上去,右手聖劍疾揮橫削出去,從劍勢出手可以看得出他乃是要斬削對方兵刃之意。可是事實上那柄聖劍距離那五柄長刀尚有一尺之遙。
那五名太陽穀的人都有點地莫名其妙,哪知手中長刀一齊震動,如被對方長劍擊中。頓時發出一陣金錢交鳴之聲,五柄長刀之中.竟有三把斷了半截。
他們無不大感訝駭.都征了一下,皇甫維朗笑一聲,右手掣回長劍,左手疾掃出去。
那五名大漢措手不及,其中兩個跌仆開去,餘下的三人急急散開時,皇甫維接著追逐猛攻.轉眼之間,隻剩下舒八郎一個人未曾倒已皇甫維壓劍不發,沉聲道:“舒八郎,那廝剛才告我,發出火彈乃是要把援兵,依我看來,無非是太陽穀中須要時間準備,對也不對?”
舒八郎遊目四顧,口中道:“公子愛怎樣想都行!”
皇甫維挺劍劈擊,手法迅疾奇奧,一連三劍,把舒八郎一口氣迫退六七一步,後背碰到一棵大樹,再也無法後退,舒八郎屢次想豁出性命不要,以求拚力反擊,哪知對方聖劍光華閃閃總是在他眼前吞吐,根本無法舉得起長刀反攻。
皇甫維施展出義父所傳心法,劍光飛酒中,人也越迫越近,最後,舒八郎長刀完全垂下,那聖劍尖抵在他胸前,使他完全喪失戰鬥力。
舒八郎雙目一閉,道:“你為何不把我殺死?”
皇甫維沉聲喝道:“丟掉手中長刀。”他聲音之中自有一種震懾人心的力量,舒八郎雖然一向架傲不馴,這時也不知不覺五指一鬆,長刀墜地。
驀地光華電掣,那柄鋒快無濤的聖劍,劍尖輕輕在舒八郎胸前大穴戳了一下,旋即收回。
舒八郎身軀一軟,挨著樹身滑墜地上。皇甫維道:“你是日公舒濤手下十四郎君之一,大概總識得我剛才一劍的厲害了?”
舒八即有氣無力地道:“公子如果放不過在下,最好給在下一個痛快,如若存心羞辱,隻怕在下要口出不遜。”
皇甫維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卻是個真的硬漢子,我平生最愛的就是不怕死的硬漢……”
舒八郎精神一振,道:“在下也很佩服公子……”
皇甫維把聖劍收回鞘中,道:“剛才我問你的一句話,事實上並無侮辱你的意思!但我猜想,你如果懂得厲害,假使我不取你性命,你便曉得如何自殺!現在我可要走啦……”
舒八郎心中一陣茫然,道:“公子話中之意,怨在下愚笨。”
皇甫維道:“這樣說來,你竟是不曉得這一把我劍刺穴的奧妙,是不?目下我有心饒你一命,不妨把內情告訴你。”
他微一凝思,然後又適:“這一招是我父秘傳絕藝,凡是被我劍刺中穴道之人,如若挨過一個時辰,穴道自解,原可行動自如。但這一招最厲害之處卻在穴道解開之後,表麵上行動自如,其實血氣漸漸在那處死穴周圍凝結,直至一段時期之後,穴道被塞,那人輕則一身武功盡失,重則性命不保,所以我得事先告訴你這一點.免得你回後怨我……”
舒八郎驚道:“在下寧願斃命也不願失去全身武功,公子如果肯把解救之法賜告,在下感激不盡!”
皇甫維沉吟一下,道:“好吧,你仔細聽著,等到穴道自解,恢複行動能力之際,你迅即提一口真氣,盡力奔跑,就可免去血氣瘀積之害!”
舒八即道:“公子指點之恩,在下永誌不忘……但隻不知要奔跑多久,方可停止?”
皇甫維皺眉道:“真懷疑日公舒濤傳你們一些什麼玩意兒,連這一點普通道理也不曉得?自然是要奔跑到筋疲力盡,倒在地上不能動彈才行。還有就是奔跑之際,切忌停頓開聲,奔跑得越順利越好,以後還可收增進功力之奇效!”
他說完之後,轉身自去。但不久就奔了回來,道:“對不起,我要借你身上衣服,冒充一下!”
舒八郎緩緩道:“太陽穀中防守嚴密,公子決混不進去……”’皇甫維一麵剝掉他身上衣服,同時替他穿上冷月山莊偷來的銀衣,一麵道:“別的人自然混不進去,但你等著瞧,我自有妙計進穀……”
皇甫維穿上那套衣服,正好合適,當下又把舒八郎身軀提起來,道:“我得把你放在隱避之處,免得他們見到你,就曉得我已經喬裝……”
舒八郎道:“在下決不相信公子混得進太陽穀,隨便你把在下放置在何處,隻要人家不曾發覺,我絕對不哼一聲。”
皇甫維點頭道:“你是個不怕死的硬漢,說話自然算數,現在你告訴我,此地離太陽穀人口不過數裏之遙,可知道有什麼隱僻之處?不然的話,我一場心機豈非白費?況且你不相信我有本事混入穀去,那就試一試看,怎麼樣?”
舒八郎道:“好,在左邊十丈餘處,有株十人合抱的輔樹,樹腹中空,可以藏上數人。
我也是才發現了數日,目前穀中人尚無一個知道。”
皇甫維如言提著他奔去,果然見到一株巨大的捕樹,舒八郎道:“樹腹人口由上麵的枝校處滑入去。”
皇甫維望一望樹身,見那分丫處離地約有兩丈六七,他一點也不放在心上,輕輕一躍,便縱了上去。
舒八郎歎口氣.道:“公子這等精湛武功,在下如非親眼得睹,決難置信!照這種高度,空手躍上來也不容易,何況還攜帶著一個人……”
皇甫維劍眉一皺,忖道:“這廝當真有點兒可愛,我這樣愚弄他,確實不大忍心。”方自轉念之際,遠處響起一聲號角,餘音嫋嫋,散布在這片原野之中,令人泛起蒼涼悲壯之感。
他道:“太陽穀中之人出來了,是不?”
舒八郎道:“還沒有,隻是招呼我們回報。”
皇甫維在樹櫃中找到一個兩尺大的窟窿,便先把舒八郎的腳放進去,突省道:“我不是不相信你,但我仍然要設法令你不能發出聲音。”
舒八郎道:“公子愛怎麼辦就怎麼辦,但在下卻不相信公子的話。”
皇甫維微笑道:“你不過是思慮欠周而已!我卻早考慮到萬一穀中之人發現你蹤跡,那時你如果仍能開口,他們一定奇怪你為何不出聲呼喊……”
舒八郎怔一怔神,道:“公子說的也對!”
皇甫維伸指在他胸前業已被傷的穴道上戳了一下,便把他放落去。
之後,他潛蹤匿跡地向太陽穀人口右邊移動,藉著這片原野的深草樹木掩蔽起身形,果然平安數裏之遙。
在他去路不遠處有片峭直石壁.高達五丈,那兒正是太陽穀右邊的屏障,以這等高度及異常的峭滑,就算是猿猴也上不去。
皇甫維仔細觀察了一陣,斷定峭壁上沒有人看守,便迅即奔到峭壁之下。
他一身武功雖是不比幾俗,但這片峭壁仍然無法飛越。不然的話,以三公的才智眼力,自然會在峭壁上設下關卡守望。
皇甫維沿著峭壁橫移數丈,便閃人一道石縫之內。那道石縫隻有兩尺寬,三尺深,是以在外麵便可一目了然,無法藏匿。
但皇甫維卻不靜靜站立,仍然向石縫內擠入去,肩膀運足內勁,用力向石上頂去。
裏麵突然有一處緩緩移動,眨眼間已裂開一道尺半寬的縫隙。皇甫維閃身進去,接著便把石頭頂回原來位置。石縫一闔,四周頓時一片黑暗,皇甫維慢慢地向前走去,地麵甚是平坦.空氣卻甚是悶濁,顯然這裏麵密不通風,他走了十多丈,便摸到前麵有岩石阻住去路。
同時也摸到石上一個凹洞,生似故意鑿出來以便手指扣抓用力,皇甫維緩緩運力向後拉,那塊岩石漸漸移開,天光隨之而透射入來。
皇甫維用力拉開岩石,隻拉開一線就停止用力,眼光從縫隙中望出去.隻見前麵便是一片如茵草地,再過去屋宇鱗接,俱甚高峨,一望之下氣象雄偉,比起冷月山任又是另一種格局。
寬坦的草地上不時有紅衣勁裝大漢匆匆走過,但沒有一個人向他藏身峭壁這一邊望上一眼。
皇甫維寂然不動,約摸等了一個時辰之後,突然再把岸石拉開一點,閃身出去。
這時,外麵那片原野上忽然起一陣騷動,天空中爆發出三團紅雲,久久不散。地麵上共有五隊紅衣勁裝大漢,迅速地分頭奔馳包抄,在曠闊的原野中不住移動。
在這五隊太陽穀人馬包圍網中,那個穿上皇甫維從冷月山莊帶來的銀衣的舒八郎正在舍命飛奔。舒八郎乃是本穀有數高手之一,腳下功夫甚佳,加之深悉太陽穀火彈的意思,是以見到那三顆火彈在空中爆發,立刻曉得在這片原野中業已調遣來不少人馬,正在追逐仇敵。
而他為了避免碰上這些搜捕人馬,以致必須停步在而誤了性命,便照他所了解的方法,一味在那些人馬間的縫隙中奔來竄去。
太陽穀的五隊人馬兜來截去,明明知道敵人在他們圍捕網中,卻無法正麵堵住,這一來無不心存驚懼,不久工夫,又從穀中調出三隊人馬。
皇甫維趁穀中空虛之際,長驅直入,一會工夫,就走人一個房間之內。
這個房間高大寬敞,光線充足,四麵的石牆邊都安放著紫檀木的大櫥,櫥外均貼有紙條。
他從容地瀏覽櫥上紙條寫著的字,都是些藥物名稱。一直看到第十個大櫥,麵上陡然流露出喜色。
他伸手把櫥上鐵鎖擰掉,打開櫥門,頓時一陣清香撲鼻,使人心曠神怡。
櫥內本來有數十格之多,但此櫥之中隻有七八格內放著有東西.在這些東西的格子外貼有紙簽條,注明名稱。
皇甫維目光停留在最高的一格上,那張紙簽寫著“小還丹”三個字。他迅速伸手把格內的玉盒取出來,打開一看,盒內隻有兩顆用蠟封住的九藥。
他凝目尋思道:“嚐聞這小還丹乃是救治各種內傷的聖藥,我的內傷是當日被少林三老之一的無意大師擊在胸口所致,自然不比三公他們的內傷那麼嚴重,可是假使這兩顆丹藥乃是贗品,甚且是毒藥的話,我故亂服下去豈不是上了大當?”
此念一生,他哪裏還敢貿然服下,當下把玉盒中兩顆小還丹取出來,藏在囊中,然後放回玉盒,關住櫥門,迅速地離開這一間放置藥物的石室。
在長廊中,突然一陣步履聲傳來,皇甫維急忙躲在一根石柱之後。轉眼間一個漢子匆匆奔過。
皇甫維閃出來,向那漢子奔來的方向走去.剛剛走了十餘步,突然又聽到人聲步聲。於是,他又趕快藏住身形。
這一回一共是三名紅衣勁裝大漢聯袂奔來,其中一個道:“七郎著我們在此等候,老曹你先去……”
其中一個大漢應了一聲,匆匆沿著長廊奔去,方向與早先皇甫維碰見的勁裝大漢一樣。
這時還剩下兩人,停步站在皇甫維藏身的石柱外麵。是南維眼睛一眨,正想出來取他們性命,卻聽適才說話的人開口道:“小楊,你為何這等慌張?”
那個名叫小楊的勁裝大漢道:“我們站在此地,假如被少爺們見到,怎生是好?”
皇甫維暗暗一怔,忖道:“日公舒濤竟生有兒子麼?”
另外那名大漢曬笑一聲,道:“七郎的智謀在太陽穀中稱為第一,他既然這麼安排,少爺們一定不會在我們未去催促以前離開秘宮……”
小楊道:“老李你如果這等相信七郎,這一次就讓我先去。我不信少爺們經過三次相催之後,還不離開秘室……”
姓李的勁裝大漢道:“這個自然,但你不必著急,再等一會才動身不遲……”
皇甫維想了一會,恍然地點點頭、這時他也泛起好奇之心,便屏息貼身柱上,等候事態發展。
過了一陣,老李道:“小楊,你可以動身啦!”小楊應了一聲,舉步奔去。突然間一道紅影從另一道走廊那邊疾時出來,並且喝道:“站住!”聲音甚是清脆。
小楊駭得停住腳步,連那老李也驚得全身一震,轉眼望去,隻見一個身穿紅衣的童子現出身形,雙目如電,在他們麵上掃來掃去。
這個紅衣童子年紀約在十二三歲左右,但身量宛如成人,氣度猛騖異常,令人震懾。
他仰天洪亮地大笑,道:“舒七郎探知我兄弟奉有嚴命,縱有敵人侵入,也不得妄自離開秘宮。故此差遣你們四人輪流飛報,則我們兄弟溜出秘宮,不但可借我兄弟之力,誅除來敵。還可使我兄弟失去穀主歡心,貶為十四郎君之列。”
老李惶恐道:“小的哪裏曉得內中有這等緣故?”
那紅衣童子道:“你們都是六郎心腹,到底是否知悉他的陰謀,要待我問過他才能證實,現在你們給我跪下,麵向著那根石柱,等此間事情了結之後,再行審訊。”
兩名勁裝大漢絲毫不敢違拗,如言向石柱跪下,石柱之後就是皇甫維,這時可就使得皇甫維無法偷窺,隻能用耳朵聆聽。
可是他聽了一會,毫無聲息,不禁大感詫異,忍不住探頭過去窺看,目光到處,驀地一怔,敢情那兩名紅衣大漢業已俯仆地上,那個紅衣童子也失去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