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孽屋(3 / 3)

皇甫維頗有感觸,暗自忖道:“嚐聞凡是身為領袖之人,多半心腸冷酷,並非全無報恩酬德之心,但利害關頭,總先顧自己。因此我雖於司空表有點兒情分,但如果落在他手中,定然被他當作一件無價之寶,去與三公交易。因在這等情況之下,我決不能出去。但那中州一劍許伯英似乎對我之恩德念念不忘,或許可從他口中探悉。”

忖想之際,外麵人聲已寂。他真想出去瞧瞧那三人是否業已離開。但他自然不會如此輕舉妄動,隔了許久,人聲複起。

但聽範禹宏亮的聲音道:“小弟查遍後宅,不但皇甫維蹤影毫無,連二嫂也失去蹤跡!”

司空表嗯了一聲,道:“辛苦三弟了,目下等四弟回報便知端的!”

範禹道:“假如四弟回報說胡師父也沒有發現敵蹤,大哥如何措處?”

司空表沉聲道:“三弟問得好,我正要告訴你一件事。那就是四弟雖是結盟弟兄,但縱然如此,每個人意見總各有不同,少不免會有所參差,我從他口氣中已聽出他對皇甫維的思德念念不忘……”

範禹重重地哦了一聲,道:“小弟明白了,假如皇甫維從後麵走了,他就回報說沒有,以便他逃得遠些,使我們難以追上。如果沒有打後麵逃走,他就回報說有,使我們白追一場。”

司空表道:“正是如此,我不敢說我的看法絕不會錯,但這一回大概不會走眼!”

過了片刻,許伯英的聲音升起來,道:“據胡師父說,後麵禁製毫無警兆。”

皇甫維暗暗一笑,忖道:“司空表徒自多疑……啊!但連我剛才也相信他的猜十分可能……”

念頭尚未轉完,那許伯英又繼續道:“但胡師父又告訴我,雖然後麵沒有經過,可是他覺察好像有人打左邊走啦!”

皇甫維聽了這話,頓時消失了笑容。轉念忖道:“也許真是他們的二嫂從左邊走了。”

隻聽司空表道:“那麼我們趕快追上去。”

範禹大聲道:“等一等,我到大廳去取回一樣東西,馬上就來。”

房中的司空表和許伯英繼續談淪皇甫維身世之事,但他們的話題老是盤旋在這張撕毀的繪紙是哪一個人遺下?並不涉及內容,因此,皇甫維聽了半天,仍然不得要領。

不久,範禹雄壯宏亮的聲音響起來,他道:“我們是不是三個人一齊追上去?”

司空表沉吟一下道:“不,其實目下就算抓到皇甫維,也沒有什麼大用處,我看還是先勞駕四弟獨自追趕,查他蹤跡之後再回來商議!”

皇甫維在心中歎口氣,對於謊言被暗中拆穿的許伯英寄予無限同倩。

片刻之後,隻聽範禹道:“大哥當真料事如神,老四確是有心縱放皇甫紛逃生,是以捏造假話。那胡師父說,他十分注意本宅後麵及左右兩側,似乎並無一人從這三個方向離開。”

司空表道:“三弟作不要過於誇獎愚兄,目下難題已到,正是考驗你我兄弟智計眼力之際。”

範禹道:“大哥這話怎說?”

司空表道:“以我們兄弟身手,縱然查不出那皇甫維,但二嫂卻沒有理由消失得像鬼魂一樣。因此,我認為二弟這座宅院之內,必有秘密容身之所!如果我猜測得不錯,則那處秘密地方不但可以藏匿身形,兼且備有大量的食物和食水等,不然的話,你二嫂如何能單獨活了這麼久?”

範禹沉吟一陣,道:“大哥所測極對,不過目下正在黑夜時分,這後宅地方極大,恐怕一時無處查勘。小弟每見到後麵的死屍,心中就慘痛難禁,不如先騰出時間,將本宅屍骸都收葬起來!”

司空表似乎不大讚成,是以沒有立刻回答,過了一會,才道:“好吧,收理本宅屍骸之事,就由四弟你動手,我在這裏好好想一會。”

皇甫維在石牆後動也不敢動,生恐弄出聲息,被那司空表查聽出形跡。

但聽司空表自言自語道:“好狡猾聰明的家夥,這房間內有些角落地方塵埃堆積,但一般來說,都不曾沾上灰塵,可見得他已弄過手腳,迷亂搜查的線索!”

皇甫維在黑暗中欣慰而又佩服地笑一下,忖道:“這司空表不愧是領袖中原武林的出色人物,眼力之銳利,心思的細密,實在使人佩服!”

他突然感到事態不好,原來此時透過那塊薄薄的石板,透入來“咯咯”的聲音。一聽而知司空表正在用拳頭去敲擊牆壁。不過,目前他敲的是對麵的石牆,暫時還不會敲到這邊來。

他開始急切地尋思脫身之計,想來想去,假如這處秘密地方吃司空表發現,實在萬難走脫。除非在他搜查出來以前,離開此處……

想到這裏,不禁啞然失笑,敢情他自從躲入牆內之後,尚未打量過身後的地方。或者有別的通路可以離開此處,隻要比司空表等人先走一段時間,目下時當黑夜之際,最易藏匿。

於是他沿著石牆向右邊走去,走了七八步遠,忽然感到有點不妥,伸手摸去,竟然碰融在一個軟綿綿的東西之上。

皇甫維感覺何等敏銳,一觸之下,便即發覺那是一個人的軀體。

他心頭大大一震,本能地運氣護身,但陡然又感到力不從心,丹田那股真氣,已經提不起來。

轉眼間一陣淡淡白光浮升起來,於是,他已能約略瞧得見眼前景象,原來在他前麵已是一處死角,無路可走,那個站在他前麵的人像是一尊石像,動也不動,兩顆眼珠在黑暗中閃動著光芒。

這個人頭上披散著長發,身穿白衣,因此皇甫維一眼就認出她是剛才見到的披發女人。

那團談談的白光發自她左手,乃是一顆鴿卵般大的白色珠子。在這等黑暗之所能夠發出淡淡光華,無疑是一粒價值連城的“夜明珠”。

他生怕出聲被外麵的司空表發覺,但又怕那女人暴起撲抓,隻好後退。不過,他又明白對方乃是心神昏亂之人,如果動作過速,更加會使她驟然暴動,是以吸一口氣,暗自鎮定一下,平穩緩慢地後退兩步。

那個女人瞪著他,動也不動。弄得皇甫維陷入進退維穀之境。他迅速地忖思一下,便繼續緩緩後退,一隻手摸著牆壁。大約退了兩丈許,已瞧不清楚那技發女人的身形,隻見到一團淡淡的白色光影。

於是他回到剛才鑽入來的地方,側耳細聽外麵動靜,隻聽“吟略”之聲不絕於耳。

他暗自忖道:“那個披發女人如果是從左麵這一頭進來,經過我背後才到了那一邊的話,我絕無不發覺之理,因此隻有兩個假定!一是在她身後看去雖是死路,但其實另有暗門。一是她初時雖然奔出這間上房,但當我後來藏身那個黑暗小間,恰好聽到司空表他們談話之時,她已經複入此房,從此處鑽了人來……”

剛剛想到此處,已聽到外麵略略之聲忽然停歇。

皇甫維大為興奮,側耳而聽,外麵司空表傳來驚訝的叫聲。一忽兒,範離的聲音已在房中響起來。他道:“大哥,你發現什麼?”

司空表道:“老三你瞧,這裏有個洞口!”

範禹道:“大哥算無遺策,果真找到了二哥秘密留下的暗室!”

司空表道:“老三你且慢誇獎,先探頭入去瞧瞧。”

跟著,範禹也發出訝叫之聲,道:“裏麵好像有兩三具屍骸呢!”

司空表沒有做聲,範禹又道:“隻不知他們是誰?或者是二哥的家人,躲在此間,最後活活餓死!”

司空表沉重地道:“不,老三你猜錯了!”

範禹訝道:“大哥可是已認出是什麼人?”

司空表道:“這幾具屍骸業已剩下一堆白骨,我怎認得出他們生前形貌?”

“然則大哥何以得知這些屍骸不是二哥家人?”

“當然有理由可以依據,剛才我推開此處暗門,便即想到一件事,那就是以二弟的機警才智,怎會露出如許漏洞,讓人家一下就能認定這一邊帷幕之後,可能就是秘密機關的人口?隻因那帷幕側麵留下被人掀拉過多而損破的痕跡,任何有心人一望而知必是因後麵另有地方出入,所以時時掀拉帷幕。我剛剛想到這一點,這個洞口內冒出一股惡臭之氣,意得我頭腦昏痛了一陣。我已含著辟毒藥物,尚且如此,如若沒有防備,隻怕此刻早就死在那陣毒氣之下。”

範禹插口道:“小弟十分愚鈍,直至此時仍然看不出其中有什麼破綻?”

司空表道:“第一點就是因我深知二弟的為人素來細密多詐,決不可能自留破綻。第二,此洞中如是藏身之所,怎會冒出毒氣?你明白了麼?”

“不錯,不錯!大哥這麼一說,事情就顯明得很,此洞一定另有古怪。”

司空表接著道:“還有一件事你大概不曉得,那就是我業已被迫取下鬼醫向公度所煉的一種奇毒藥物,限定每半年要到太陽穀去謁見報到,他們說到了太陽穀中,縱然三公不在,也派有人預留解藥,給我服用。每半年必須報到一次,否則的話,我慘死之狀,隻怕你更加不忍卒睹!”

範禹重重地歎一聲,道:“大哥一直沒有對小弟提及此事?”

司空麥道:“我深思熟慮過此事,覺得暫時不向你泄露為佳,以免你日夜為我擔憂,什麼事也辦不好!”

範禹急急道:“這樣說來,大哥一切作為.都與解除這些災難有關麼”’司空表道:“當然,目下你既然知道,等會我詳細告訴你,我的秘密計劃!現在且說這一處秘密人口之事。我猜想二弟必定在此宅之內築造了一處極隱密的地方,可供你二嫂隱匿數月甚或數年之久。他特意選上你二嫂為餌;唉,為兄似乎不便多說!”

範禹突然厲聲道:“這樣說來,二哥生前曾告訴小弟說。大哥你曾經對二嫂施以強暴之事,恐怕也是撩撥我們兄弟感情的陰謀手段了!”

司空表道:“他會說這種話早在我意料之中,但我自知百口莫辯,因為事實上我的確曾被那女人迷住.而四弟五弟甚至於你,也不例外……”

範禹似是不好意思承認,隻含糊地哼了一聲。

司空表接著道:“二弟生前在此宅之中,建有秘密機關,決無疑問,但是否在此房間.還得多加研判。我發現的這一個秘洞人口,既有毒氣冒出。不用說也是三公因查看不見你二嫂屍體,道命人詳搜本毛,因而喪失了幾個手下的性命。三公他們也許感到為了一個婦人,值不得再命手下們冒險.再說必然也窺破了二弟設餡餅的陰謀,不願多費精力,是以舍此而去。假如我沒有猜錯的話,此宅之內,諒必再也找不出第二處曾被三公他們揭露過的秘密機關!”

皇甫維正在傾聽之際,突然感到黑暗中有人緩緩走近他身邊,這人自然是那個披發婦人,可是她為何要摸索過來?她是否知道外麵有人?

他轉頭望去,隻見那個被發婦人在那團淡淡的白光中,宛如幽靈一般,由於她的長發披垂下來這位半邊麵孔,是以相隔雖近,仍然瞧不清楚地的麵貌。

那個白衣被發婦人摸然揚手一爪向他咽喉抓來,皇甫維心中一凜,舉手格去。他此刻已不能運用真力,是以這一格之力不過像普通人而且,那婦人如若懂得武功,他萬萬難以格開。

就在他手臂撞上那婦人手腕之際,一聲大喝從石牆那邊隱隱傳來。

皇甫維一聽便知這一市大喝發自司空表,那婦人似乎也聽見了,雙眼向石牆望去。這一來她抓去的手便消失了力量,皇甫維趁機推開她的指爪。

外麵那一聲大喝過後,接著仍然司空表的聲音厲聲問道:“是什麼人?”

另一個人答道:“是我!”司空表道:“老四你怎的回來啦.那老四就是中州一劍許伯英,他回答道:“小弟追了一程因見毫無朕兆,所以轉回來啦!”

石牆內那個極發婦人突然喃喃道:“啊,是大伯和四叔他們。”皇甫維大吃一驚,連忙壓低聲音道:“嫂子,不要做聲。”

那個白衣婦人喉嚨中發出格格笑聲,聽起來十分可怕。皇甫維一陣驚然,不知不覺轉身退了一步,身軀已貼在石牆之上,正好壓住那個洞口。

但聽格格笑聲越來越響亮,最後變成慘厲叫號之聲。皇甫維幾乎要用雙手掩住耳朵,暗想這個女人一定瘋了!不過,自己這次也決不能逃出大難。他頓時已幻想了司空表他們聞聲查到人口,用力推開衝了入來的情景。

這個婦人悲號了好一會才停止,皇甫維氣得大為搖頭,突然怒從心起,大踏步上前揚掌打廠她一記耳光,隨後啟開入口的石板。

他想不通是什麼道理,隻因入口處這一塊薄薄的石板,既然能透入外麵的聲音,自然這裏麵的聲音也能傳了出去。別說司空麥和許伯英本來還在房中對答,縱然是剛走出去,以他們的耳目,斷無聽不到聲息之理。

再者還有可怪的就是這個白衣婦人,被他打了一個耳光之後,不但不叫,而且還乖乖地貼立在牆邊。

他反正想不通其中道理,便伸手把她掌中的夜明珠一把奪了過來,舉起照向她的麵部,並且伸手替她撥起頭發,蒙蒙白光之下,頓時出現一張豔麗而蒼白的麵龐。

皇甫維大感出乎意料之外,愣愣地望著這個玉麵朱唇的豔婦。而她則似是心中驚懼,垂下目光,不敢看著皇甫維的雙眼。

皇甫維想不出一點道理,當下持珠當燭,沿著隻有三尺來寬的夾道向剛才發現這白衣少婦之處走去。

走到盡頭處,舉珠向牆上照去,隻見這堵牆完全是用大塊的青石砌成,急切間真看不出是否另有秘門。

正在看時,那個白衣少婦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後。皇甫維武功雖失,但耳目仍然靈警異常,霍地轉身望著她,沉聲道:“你想怎樣,”

他手中的珠子舉得高高的,因此,在蒙蒙白光之下,彼此都看得真切。

那白衣少婦似乎已忘記剛才的事,皺眉道:“你是誰?我的夜明珠為什麼在你手中?”

皇甫維眨眨俊眼,心中已知道這個少婦心神錯亂,接口道:“你說有一個門口,在哪裏呀”

白衣少婦伸手指指他背後的石牆,道:“這不是一道門戶麼?”

皇甫維雖不知她說的是真話抑是胡言亂語,但仍然用肯定自信的聲音道:“請你把門打開。”

那白衣少婦緩緩舉手向牆上按去,牆上陡然出現一扇矮窄門戶。她迅即鑽了過去,皇甫推不敢怠慢,忙忙跟她過去。

這一邊雖則仍然黑暗一片,但卻不似在夾道中那麼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皇甫維瞧瞧那道石門,隻見厚逾一尺,若不是門輪十分靈滑,隻怕單是此門的重量,就不易推動。

他隨手把石門關住,隻見上麵有支鋼閂,便順勢閂上。

之後,他遊目四顧,僅著珠光依稀看出這個房間約摸有丈半見方,四周沒有窗戶,但空氣卻十分清新,床鋪桌椅俱全,床頭牆角有個巨大的石棺,上麵的木蓋,蓋上擺著許多食物。床尾那邊的牆上有一方布慢,他走過去拉開一看,原來布慢內是麵巨大的鏡子。

那白衣少婦喜叫一聲,急步走到鏡前,呆呆地端詳鏡中的自己。開始之時,她對著鏡子搔首弄姿,把披散的頭發都挽起來,頓時變為一個豔麗的素衣少婦。

但她照了一會鏡子之後,便露出迷惆的表情,喃喃道:“這女人是誰?我覺得麵熟得很?”

皇甫維見了她的表情,忽地如有所悟,忖道:“義父曾經傳授我一種手法,說是可能破解三公他們擅長的迷魂點穴,看她這種樣子,極像是被三公他們點了迷魂穴!可惜我目下功力已失,難以出手!”

他坐在床沿上,閑著無事,便扭開聖劍劍柄,取出那本極薄的“采補大法”閱看。

他看到其中一段提及這采補大法可以使精神錯亂之人恢複神智,跟著就是如何使自己恢複功力的法門。他心中一陣大喜,抬目望去,隻見那白衣少婦已經赤裸裸站在鏡子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