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水仙(3 / 3)

青霜瞅住他抿嘴一笑,道:“公子把銀子化光了麼?今天是不是還要帶一點回去?”皇甫維微微一笑,道:“姑娘作得取笑,你家小姐呢?”

“她還在前麵靈堂中,嗯,這幾天總有得忙的啦!”

皇甫維突然覺得這侍婢態度和口氣輕鬆得出奇,按理說若是府中主人亡故,縱然從未得過他的恩澤,但在外人之前,也應裝出沉重的神色。

“屠公子家中還有些什麼人?”

“除了我家姑娘之外,就沒有別的人了……”她巧笑倩兮地回答道:“他的元配夫人剛在數月前故世,沒有孩子,如今公子一死,屠家除了公子幾名侍妾之外,再也沒有什麼人了……因此公子的喪事都得由姑娘安排主持。”

“那麼今晨的約會是不是暫時延期?”

“婢子不曉得,公子你可是有什麼事待理?”

皇甫維陡然想起許多事情,額首道:“不錯,我怕沒有時間耽擱在此……”青霜立刻接口問道:“公子,你府上在哪裏?家裏還有什麼人?”

他微微一笑,道:“恕難奉告,假如你家小姐抽不出功夫,我也不能久留此地……”青霜怔一下,道:“你這人真奇怪,別的人巴結小姐都巴結不上,但你的口氣卻好像反而要小姐懇求留下你不可。”

皇甫維也不回答,過了一陣,房簾微響,那辣水仙杜筠穿著一身素服進來她走到皇甫維麵前,纖手一伸,道:“璿璣玉盒呢?”態度不大客氣。皇甫維年青氣盛,心中甚覺不悅.從囊中取出玉盒,冷冷道:“在這裏,但你得先說說如何安排法?”

杜筠談談一笑,道:“青霜自然會帶你走,你可以親眼看見一切的經過和聽到每一句說話!”

皇甫維道:“這就對了,同時請你轉告鬼醫向公度,武潘安餘防的一份別忘了交給我!”

杜筠眉梢輕揚,眼中流露出冷酷無情的光芒,道:“你不是說過親眼見到我把玉盒交給鬼醫向公度之後就立即離開麼?而且恐怕他們一定要武潘安餘防親自來取才行,他如今人在何處?”

皇甫維坦然道:“他已經死啦,向公度如果不肯,你把玉盒還給我。”她尋思一陣,道:“好吧,就依你的話。餘防可是死在你手中?”

皇甫維囁懦一下,道:“他雖然死在我掌下,但我卻不是存心殺他…”他本想把誤殺餘防的經過說出來,可是杜筠已截斷話頭,道:“以後再說吧.現在時間已到……”她凝望他一眼,又道:“你有本事殺死武潘安餘防,已足以震驚武林,我如非昨日見你擋了金旭一掌,也不容易相信……不過目下卻不必把餘防的死訊告訴他們,以免大家不信,弄得節外生枝。”

她走了之後,青霜便默默帶著皇甫維出房,走到甬道盡頭,伸手向石牆上一推,忽然現出一扇門戶。青霜指著裏麵道:“你從這裏進去,順著夾壁複道向右走,一直走到最末的一個小房間內,在右邊的牆上裝有特製的透鏡可以看到隔壁房間中的一切,也聽得到他們說話……”她突然停口,皇甫維向她笑笑,道:“昨天和今日都麻煩過姑娘……”青霜忽然低下頭,道:“今天的事你不必謝我……那個小房間的房門你過去後便會自動關好,請吧!”

皇甫維驚訝地點點頭,便走入那條複壁內的暗道。

隔了一陣,甬道上出現一條人影,片刻間已縱到侍婢青霜的身邊。青霜吃了一驚,忙伸手要關住牆上暗門。那人道:“不必了,他已進去了麼?”

原來這人乃是一身素服的辣水仙杜筠,她又問道:“你親自領他進去的?”青霜低低應一聲是,杜筠點點頭,道:“那就行了!”

青霜暗中透一口氣,心情立時平靜不少,再度伸手去關閉那道暗門。辣水仙杜筠本已轉身欲出,突然又轉回來,道:“等一等,我要進去瞧瞧”

這時甫道中光線黯淡,因此青霜麵上顏色變化沒有被杜筠發覺。杜筠身形微晃,已飛入暗門之內,異常熟悉地順著石牆走去。青霜遲疑了一下,隻好硬起頭皮跟著走入複壁暗道,並且隨手把暗門關上。

兩人在黑暗中約模走了三丈之遠,辣水仙杜筠手中火摺突然發出亮光,隻見在她前麵數尺之處,有扇黝黑的銅門。這道銅門已經關住,門內沒有任何聲息。

杜筠微微一笑,上前伸手在銅門上方模一下,隻見一方半尺大的銅板打開,露出一個碗口大的洞口。

裏麵黑暗異常,因此她無法瞧見洞內景物。她輕輕叫道:“皇甫兄,你在裏麵麼?”

洞內傳出皇甫維的聲音道:“可是杜姑娘?怎的這裏麵如此黑暗?而且銅門也推不開了……”

辣水仙杜筠道:“你不會怕黑吧?看到什麼東西沒有?”皇甫維在門內答道:“牆上有個小透鏡可以照見隔壁那個寬大房間的全景,那邊倒是熱鬧得很,而且能夠聽到他們說話的聲音。隻不知我們這邊說話會不會也被他們聽見?咦,這道門還是打不開……”

“我先告訴你這道銅門的秘密,當初我那表哥出重金請來海外巧匠裝置這些飾景時,曾經請那巧匠特別裝了一個精巧奇怪的門鎖,此門隻一關上,便須三日以後方能自動開啟。”

皇甫維怒聲道:“杜姑娘這話怎說?這樣我豈不是要被困在此處三日之久?”

“皇甫兄暫勿生氣,我可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你等三日後方始出來,就可以避免卷入爭奪奇藥的漩渦中!”

“杜姑娘的話恕我不懂,大家事先既有約定,何以還須爭奪?那藥有什麼好處?”

杜憲輕笑一聲,道:“參與此事的人數不少,但藥煉成以後,隻有三粒,所以非鬧出事情不可。這些人之中,恐怕要以武潘安餘訪最為厲害,他本是武當派高手,後來發生意見,離開武當。那武當派雖然高手甚多,卻也無法對他怎樣,可知餘防的武功已到達了何等地步。他這一死,也就等如少了一個最硬的敵人。”

皇甫維忍不住道:“不錯,他的武功當真高強……”原來他已想起那天石峰絕頂的石洞中,那滿麵膿血的怪人本已奄奄一息,但聽到他說出姓名之後,立刻問他是不是“一皇三公”的人,皇甫維當時沒有否認,那人身形立時暴漲,起身搶奪玉盒。皇甫維因怕他滿麵膿血,隨手發出劈空掌力,不料把那人震死……正因他誤殺了此人,所以心中歉疚,一定要替他把璿璣玉盒送到鬼醫向公度手中。而當時那人在氣息將絕之際,仍能身形暴漲而起,可見得一身氣功,已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

辣水仙杜筠又道:“你的武功也不弱,所以隻好屈駕留此三日……”皇甫維接口道:

“三日就夠了麼?”杜筠道:“夠了,如果由今日午時起煉,大後日午時便可煉成。那時隻要服下靈藥,別說眼下這些人,就算是一皇三公親自來此,也不須畏懼。現在你懂得那寶鼎丹的好處了麼?”皇甫維道:“現在雖然知道,但可惜太遲了一點,已不能參加奪取的行列。不過我有兩件事要先行警告你,第一便是關於那璿璣玉盒……”

辣水仙社筠立刻接上道:“那璿璣玉盒怎樣?”

皇甫維道:“那被現玉盒內裝何物與及究竟有無藥物,至今我尚不知,自我交給你之後,時間甚短,而你又得安排各種事情,相信至今尚未有機會打開…”

杜筠道;“不錯,但此謎不難揭曉。第二件要警告我的是什麼?”

“第二件便是關於那寶鼎丹煉成之後,據鬼醫向公度說是有三粒之多,可對?”

“不錯,莫非你疑心他屆時不能煉成?”

“那倒不是,他如不能煉成靈藥,何致於驚動武林黑白兩道中的高手四出尋藥,又鄭重地訂下五年之期?我隻是忽然想到假如寶鼎丹煉成之後,隻有一粒,那時麻煩就大了!你們這些人隻有一個能幸而奪得此藥,恐怕釀成的慘劇要比你想像中的要慘烈的多……”

辣水仙杜筠征一下,道:“是啊!我們一向都沒有想到這一點,哼,哼,看來你的頭腦並不簡單呢?”

皇甫維大聲道:“好說,好說,我如果精明的話,便不會輕信姑娘,被困在這座石室之內了……”

他的話聲微頓,突然又問道:“姑娘可是尚有同謀之人?此人不知是誰?居然蒙姑娘瞧得起?”

辣水仙杜憲又是一筠,道:一你好像對我的事情知道不少……”

皇甫維朗聲一笑,道:“姑娘過份高估區區為人,未免叫我受寵若驚。不過區區卻是從姑娘口中聽出端倪,你曾說‘我們一向沒有想到這一點’的話,既是用我們二字,自然不止姑娘一人介她皺起眉頭,柔聲道:“我的事你最好別管,我卻奇怪你好像對被困石室之事,一點也不放在心上!”

皇甫維歎口氣,道:“既然已陷在你羅網之內,就算著急又有什麼用處?你不會放我出來吧?假如你肯讓我出去,奪藥之事我也許可以略效微勞。”

杜筠笑一笑,道:“你別以為自己接得住追魂爪金旭一掌,就可以目空四海,目下隔壁房中之人,哪一個的武功都強於金旭。你可看見鐵騎大將蒲堅?他的大刀勁箭自從出道以來,所向披靡,威震冀魯凡三十年之久。還有妙手巧匠耿青,他在武林之中也是一派高手,聲名不在鐵騎大將蒲堅之下。

但最難惹的還是那昔年號稱下五門領袖人物勾魂浪蝶香如海,就是在鬼醫向公度旁邊的那個身穿華服,麵目陰險的中年人。他這個人一生不知公平廉恥為何物,凡是有所圖謀,所施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當真是個卑鄙的小人。

但他一身軟硬功夫,卻委實高明之至,十年前武林中兩度有各派聚會,決定派出許多高手,合力要誅除這個武林敗類的第一號人物。但他以一身功夫,以及各種下流手段,逃過這兩次大難。可知他的武功機智均屬當世之選。這勾魂浪蝶香如海自從第二次劫難過後,也就稍為斂跡,故此各派便沒有第三次派人聯合誅殺之舉……這些人包括鬼醫向公度,沒有一個不是鬼見神愁之輩,你就算有心助我,又中何用?”

皇甫維笑一聲,道:“這些人我倒不怕,我最怕的卻是一個你還未提及的人。”

“是哪一個?”她立刻間:“可是坐在房間角落裏那個蒙麵灰衣人?”皇甫維不答是與不是,反而問道:“那人為何能引起你的注意?他是誰?”

“我也不曉得他是誰,我們從鬼醫向公度口中,從來發掘不出一點關於此人的來曆。向公度對這個蒙麵灰衣人的來曆一直保持最高度的秘密,可是這一來反而使我們放了心……”

“怎麼說?你們不知此人底細,應該更加警惕防備才是,為何反而放心?”

“道理很簡單。”杜筠說:“我們想來想去,天下沒有什麼人需要在我們麵前保持如此秘密的身份,因此斷定這人必是鬼醫向公度故作神秘之舉,他的用意不外是要我們對他多所忌憚,分散了注意力……”

“啊,這一說當真有理,是哪一個斷定的?抑是神算公子屠元庭?”

她微笑道:“我說,你當真是害怕那蒙麵人麼?”皇甫維簡潔地道:“不是,我怕的是你!”

他打個哈哈,又接著道:“我不是開玩笑,事實上我先就過不了你們這一關,參與奪藥之事,根本無從說起。對了,屠元庭何故忽然暴斃?你好像不大悲傷呢?”

她突然冷笑~聲,道:“你最好少問一點,對你反而有點好處……”皇甫維也冷笑道:

“我與你無冤無仇,甚至肯把璿璣玉盒交給你,難道你會取我性命?”

杜筠沉默了一下,冷聲道:“那也說不定,若然你敢暗中把璿璣玉盒內所裝的藥物取了出來,妄想藉此威脅我放你出來,那是做夢,你試試看我會不會取你性命?”

皇甫維大聲道:“且慢,我一直都沒有開過那玉盒,誰知道盒內有沒有藥物?”

社筠道:“我能不能相信你的話,現下還很難說,到時若果盒內空無一物,哼,哼,那就要瞧瞧你自己的話是真是假才可以決定你的生死。”

皇甫維突然道:“算了,對於我個人之事,我自己倒不大放在心上。我隻想知道當日鬼醫向公度既然公開告訴你們那麼寶鼎丹煉成之後,隻有三粒,你們可曾決定如何分配?”

杜筠詫道:“你真不把生死放在心上?”皇甫維道:“你不相信也沒相幹!”她道:

“以後再看吧…當時經鬼醫向公度分別向大家征詢意見,所有的人都讚成用抽簽之法,隻等靈丹煉好,便即舉行。落空之人,包括煉藥的鬼醫向公度自己,決不得有任何怨言……”

皇甫維道:“這辦法很公平,你為何要毀約?。

“誰說我要毀約的?又是我自己告訴你的麼?”她發出一陣譏諷的笑聲,椰輸那石室內的青年人。

皇甫維道:“當然啦,我根本不認識別人,除了你告訴我之外,誰會提及此事…”

辣水池杜筠暗暗咬牙,恨聲道:“你說說看,我不信我的話偏就有這麼多毛病讓你挑剔出來!”

皇甫維道:“簡單得很,屠元庭忽然暴斃與及你隱瞞掩匿武潘安餘防的死訊,表麵上可以請人代替抽簽,但事實上卻是準備作為推翻抽簽之約的口實!”

辣水仙杜筠冷冷道:“一點不錯,我不妨把內幕都告訴你,關於抽簽之舉,已議定由妙手巧匠耿青負責製簽,由勾魂浪蝶香如海主持。這兩個人都信不過,耿青號稱妙手巧匠,必能在簽上弄上手腳,那勾魂浪蝶香如海卑鄙成性,抽簽之際必有各種詭計,因此實質上大家議定的‘抽簽’根本就不會公平,別忙……你一定想問大家既知這兩人必會作弊,何以又肯讓他們分任這兩件差事?我坦白告訴你,那就是大家都準備萬一抽空之後,可以有籍口反悔,故此都毫無異議,你懂了沒有?”

“原來如此,這樣說來,早在五年前大家答應合力去分頭找尋各種藥物之時,便早已存心不良,各懷鬼胎的了?這樣大家又何必答應這種爾虞我詐的合作?”

“自然是事非得已,那些藥物各有特性,出產之處天南地北,非有這麼多武功絕佳而又諳曉藥物的人合力找尋不可。若以兩三個人之力,恐怕一生一世也無法把藥物弄全,更別說短短五年的時間了。其次在煉藥之際,除了鬼醫向公度三晝夜均主持全局之外,還須四人共同以本身功力,助那爐火之功……”

杜筠突然住口不說,隨手把門上的洞口關閉起來,回身匆匆出去。一會兒工夫,她已處身在一間寬敞高大的房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