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驚魂(2 / 3)

皇甫維似是不願,但為勢所迫,看來自己縱然不答應,對方也非動手不可,當下點點頭。兩旁的人立時撤開,騰出空地。司空表收起金牌,拱手道:“務請公子恕我放肆之罪!”隻見他一掌護胸,一掌虛虛向外麵按去。

皇甫維但覺一股重如山嶽的潛力襲上身來,心中一凜,暗想這老者武功之高,還出於自己意料之外。心中想時,右掌已暗運真力,若無其事地以掌背拂掃出去。

兩人身子晃得一晃,司空表陡然朗聲道:“公子請再接司空表近身招數。”隻見他雙肩不動,雙膝不彎,身形已如電掣般移到皇甫維身前,當胸一掌,勢如奔雷般擊去。皇甫維睜目凝神,顯然萬分戒備,驀地又使出奇詭招數,雙掌均以掌背交叉拂出。

司空表陡覺自己苦修多年的掌力被對方輕描淡寫般一排,便已破去,眼看對方拿勢欲變未變,指掌罩住自己全身要害部位,竟無法測知對方將要如何出擊。百般無奈之下,騰身疾退。但他乍退又上,連發數掌,招招毒辣凶猛,誰都看得出這位名震武林的人物已用出七成以上的功力。

皇甫維身形有如行雲流水,一直以雙掌掌背交叉拂出,手法詭奧絕世,三招之後,又把司空表迫得自動退開。

司空表突然一掌橫掃出去,聲勢凶猛異常。皇甫維不得不先出手阻擋,緩得一緩,司空表已飄退尋丈,手掌一攤,朗聲道:“請恕我鬥膽相試之罪,這麵金牌這就壁還。”

皇甫維微微一怔,虎目含慍,大步上前一手把金牌取回,也不理司空表躬身行禮,轉身一直走出廳去,頭也不回,轉眼已失去蹤跡。

廳中之人都不知應該不應該生那美少年皇甫維的氣,個個都感覺出此事內情複雜,未明真相之前,誰都不敢說話。司空表把手一揮,道:“你們都回房休息!”

大廳中再次剩下司空表一個人,閉目沉思。過了許入,他忽然表演幾個架式,雙掌擊出時均用掌背,看起來和那皇甫維的詭奧手法一樣。他比劃了一陣,便停手思索,然後又比劃那些手法,這樣比比停停,不覺已花了一個更次,外麵曙色漸露,五更業已敲過。

他歇息一下,抹掉頭上汗珠,走到正麵牆下,拾起那幅條軸,小心地卷好放在大木箱中,扣上那三把巨鎖,然後招呼家人出來把木箱抬入內宅。

他剛剛要回內宅,忽見洪方衝入廳來,一言不發,把手中一樣東西遞給司空表看。那件東西竟是一支紅黑銀三色令箭,司空表身軀一震,沉重地道:“我早就料到會有這一著。”

洪方濃眉一舒,道:“師父已安排好麼?”

司空表沒有回答,反問道:“這支三公令箭在何處發現?”

“在外麵大門上插著,昨夜那些對頭走後,弟子曾巡視過本宅,其時尚無此物。”他歇一下,又道:“在門板上還劃著今晚三更四個字!”

司空表沉思一下,道:“即速叫醒他們,分為十二路設法追上那位皇甫公子,告以三公令箭出現及今晚三更的限期,務必懇請他回來一趟!”

洪方瞠目道:“還得靠他?昨晚他好像很不……”

“快去,時間無多……也許他會自動回來,但你們仍得盡力追上他!”洪方叫了聲師父,忽然停住,似是不敢冒昧說出心中的話。司空表道:“有活快說!”

洪方道:“師父,昨晚你老疑心他是不是送牌之人,也許他真的不是,把你老蒙住,騙走金牌……”

“很難說,不過這個可能性不大,你去吧!”不久之後,大門口蹄聲驟起,大約有十餘騎分頭馳去。司空表又命人抬出那口大木箱,取出那幅條軸,掛在牆上。現在隻有他一個人在廳中,因此他毫無掩飾地把心中沉重的憂慮,都從麵上流露出來。

到了下午,天色突然變陰,烏雲四合,到處一片陰陰暗暗。

司空表端坐廳中,動也不動,不久似乎聽到風雨聲中有一騎馳來,片刻之後,一個勁裝少年渾身濕透大步進來,撲地跪倒在老者椅前尋丈之處。

司空表毫無表情,好像在傾聽天際的雷聲。

到了二更時分,他椅前已跪著~排十二個渾身濕透的勁裝騎士。司空表直到此時,才轉動目光,掃瞥他們一眼,歎氣道:“起來吧,到後麵去!”

不久,廳中燭影搖搖中,隻有那老者獨自端坐。風雨之勢越來越猛,不時有電光突然閃過。

司空表陡然向廳外朗聲道:“尚未到三更時分,光臨得太早一些。”

“你嫌太早的話,我可以等一會再來。”廳外有人回答,人隨聲現,已緩步走入廳內。

說話現身的正是昨夜送金牌的少年,外麵風雨雖大,但他身上卻隻濕了一點,而又沒有雨具。

司空表起立道:“不知是公子駕臨,請恕唐突之罪!”

皇甫維道:“三更快到了,老伯有什麼準備?”

司空表雙眉一皺,突然哈哈大笑道:“莫非就是你麼?”皇甫維怔一下,旋即醒悟,微笑道:“老伯這一猜無稽之極,我不過好奇罷了!”

他稍稍一頓,又道:“昨晚我跟躡在那一幹人後麵,因為不想被他們發覺,離得太遠,結果追丟了。”司空表哦一聲,插口道:“怪不得公子隔了將近兩個更次才現身取回金牌!”他點點頭,接著說下去:“今日淩晨時分,我因一件事回轉來,便見到大門上的三公令,因此好奇之心大起。”

他的話忽然停住,目光凝定在牆上那幅條軸上。司空表見他露出驚訝之色,心中因此疑惑起來,暗想難道這位皇甫公子竟會不知道這幅畫上的人是誰?那幅條軸上畫的是個少女半身像,五官勾勒得十分清晰細致,襯上鮮豔色彩,使畫中人增添幾分明媚清麗。但這幅少女畫像有一點最奇怪之處,便是在她那雙明眸中,孕著兩滴淚珠,欲落未落。

皇甫維看了一陣,由衷地讚道:“當真是神來之筆,畫此像的人應是一代名家無疑!”

司空表尷尬地笑一下,沒有做聲,皇甫維又看了幾眼,突然問道:“這位畫中人為何清淚盈眸呢?”司空表囁懦一下,道:“這個……這個……”皇甫維立刻道:“老伯如不便說,那就作罷!”司空表好像求之不得,立時住口。

但皇甫維又忍不住再次提起這幅少女畫像,他道:“昨夜我好像沒有見到這幅畫……”

司空表呐呐道:“那是……三公進廳之前,以三公令箭把懸掛畫像的絲繩打斷,跌在地上,所以公子沒有看見……”

他哦了一聲,目光一直沒有離開畫中少女。他發現這位清麗絕俗的少女有著廣闊飽滿的天庭,使人感到聖潔和仁慈。長長的雙眉表示具有深度的智慧,明眸中的淚光,散發出無限清怨,挺秀的鼻子表示正直無私,而豐滿小巧的嘴唇卻是熱情的象征。這一切組合成超凡絕俗的美。皇甫維忽然間覺得和這位少女極為親近,他感覺到自己好像能夠了解她內心波動那種淒豔的意味。

他忍不住又輕輕讚道:“真是神來之筆,一代名家,我可以請問畫這幅肖像的人是誰麼?”

司空表道:“他是……他是……”他似乎難以說出那畫家的名字,停了一下,才接著道:“他就是少林寺當今掌門老方丈無心大師。”

皇甫維淡淡一笑,道:“隻聽聞少林寺僧人擅於技擊,倒不知那方文大師竟是丹青妙手。”

司空表低聲道:“公子日後千萬別說出此事。”皇甫維點點頭道:“我記著不說出來便是。”說罷,突然感到十分奇怪,隻因那少林方丈無心大師既是佛門高僧,則他縱然擅長丹青之道,也不該描繪女子肖像,特別是個豐神絕美的少女,又畫得那等傳神。

司空表實在忍不住,道:“皇甫公子身上的皇冠金牌,今宵是否仍然賜交司空表,驚退來犯對頭?”

皇甫維歉然一笑,道:“對不起,這麵金牌隻能用一次,嚴命難違,尚望老伯見著!”

司空表那等老江湖也不禁麵色微變,但卻嘿然無語,並不再出言求取。皇甫維又轉目望著那幅少女肖像,道:“這幅畫看來已收藏了一段時間。”

司空表道:“不錯,已經整整隔了二十個年頭……”他忽然變得十分嚴肅,道:“三更即屆,公子留此無益,何不立即離開?”

皇甫維見他說得甚是認真,心中忽然泛起可憐他的情緒,不假思索便道:“你孤身一人,恐怕難以兼顧,我留下助你一臂之力可好?”司空表一怔問道:“公子言中之意,莫非肯為司空表出手拒敵?”他道:“不錯廣司空表疑惑地皺皺眉,道:“與其傷了和氣,何不如取出金牌?”

皇甫維搖頭道:“此牌已奉命隻能用~次,但卻沒有不準我出手的禁誡。”

司空表又道:“公子隨意行事好了,反正……”他忽然住目不說,皇甫維頗想知道他口中反正之後的意思,但同時又想起自己實在對武林形勢不大清楚,這司空表既是武林中聲名極盛的人物,正是最適宜相詢之人,他盤算一下,開口問道:“等一會要來的三公,目下在武林中地位如何。”

司空表道:“他們麼……大概沒有人不聞名色變,公子你自然例外……不過在武林中仍然是稱他們為日月星三公,至於他們的名字卻很少人知道。”

皇甫維立刻道:“你說得不錯,我也僅知外號而不知他們的名字!”司空表這時好像提起興趣,已把即將來臨的劫難置之度外,佩侃道:“別人聽公子這樣說,也許會覺得驚奇,隻有我知道其中道理”

皇甫維坦然笑道:“你怎會知道?”司空表道:“那日月星三公彼此之間,以大哥二哥三弟等稱呼,不在話下。昔年我有幸見到令尊…嗅,是見到金牌主人,那時曾親耳聽到金牌主人叫喚三公之時,僅用老大老二老三以名之,而沒有叫出他們的姓名。老大是日公舒濤,老二是月公佟雷,老三是星公冷央。目下環顧天下,除去金牌主人以外,沒有人能接得住三公每個人輪流發出的三招……”他停一下,苦笑一聲,道:“說句老實話,能夠接得住他們其中任何一位的三招,就足以轟動武林了!”

他接著又說道:“今日武林真正怕三公威名的盡皆是一流高手,隻因武功之道,必須日積月累,二十年前的豪氣少年,直至今日方成高手。唯有這些人才知道三公當年的氣焰威勢!”

皇甫維微笑道:“那也不見得,天地之大,無奇不有,也許有人以天縱之才,年紀雖輕而得到極大成就也說不定。”

司空表道:“公子是指近年聲名鵲起的幾個名門少俠麼?哼,他們雖然天賦過人,又盡得師門心法嫡傳,目下誠然在江湖上頗有名氣,可是細論起來,他們的成就自然還比不上當今各派掌門人或老一輩的高手,就算比得上,那一點技藝在震撼武林的一皇三公麵前,簡直差得太遠了!”

皇甫維道:“你剛剛說的是一皇三公麼?”司空表麵色一變,低頭道:“公子萬勿見怪,我一時說溜了嘴……”皇甫維哈哈一笑,心中暗道:“我就怕你不說溜了嘴,現在已經足夠日後向別人打聽的資料啦!”

他顧盼廳中一眼,指著那口大木箱,道:“這個箱子裝的什麼?我也許可以先躲在裏麵……”司空表霍然道:“好主意,這木箱本是珍藏聖女畫像的,裏麵沒有東西!”

皇甫維移目望著牆上的美豔少女像,隨口道:“你不是把聖女像一直懸掛在廳中?”

司空表道:“若然在廳中掛了二十年,恐怕要損壞不堪了。”那英挺俊拔的少年向牆上的畫像深深凝瞥一眼,忖道:“她被稱為聖女,又是少林寺方丈大師所畫,顯而易見不是此屋中的人,啊!當真有一股聖潔慈悲的光輝籠罩在麵上,莫非她是佛門中人?咦,有人用潛蹤滅聲之法,已走近大門,人數可不少呢。”

他立即抬頭望司空表一眼,見他似乎毫無所覺,不禁微微一笑,道:“有人來了,我得藏起來!”

司空表驚訝地凝一凝神,隨即跟著少年躍到木箱旁,掀起箱蓋。少年跨入箱中,箱蓋一閃,廳中便隻剩下司空表一個人。

他故意度過木箱前麵,輕輕問道:“公子曾經說過今夜本為好奇而來,敢問有何足以奇怪之處?”

箱中傳出清晰的語聲道:“昨夜我們略略交手後,深感你的武功不比等閑,並非徒負盛名之輩,因此對於你束手待斃極感詫異,今晚便是想看看你是否出手拒敵,抑是仍然不予抵抗。”

微風輕拂,突然三個黑衣勁裝漢子躍入廳中,那三個人六道目光冷冷瞧司空表一眼,便橫移到右邊站定,跟著三個銀衣勁裝漢子躍入來,毫無聲息地排列在左邊。最後是三個高大的紅衣大漢走進來,這三人步伐間沉重有力,踏得大廳微震,聲威駭人。他們一運走到司空表身後排列站好。

這三批九個人出現的陣仗,昨夜已曾露過,因此司空表沉靜如常,雙目一直凝視著門外。

當中的紅衣老人還未站定,已開口問道:“昨夜的那麵免死金牌何在?”他雖是隨意開口,但音量宏大,聲如洪鍾,平添一股先聲奪人的威勢。在他左右的銀衣老人和黑衣老人四道目光,卻凝注在聖女畫像上。

司空表道:“金牌仍在此地,但已不能取出讓三老你們過目。”他的神色絲毫不變,完全恢複武林名家的氣派和風度。

銀衣老人陰陰一笑,道:“幸而他此舉已在算中,大哥還猶疑什麼?”這個銀衣老人本來就有一股陰森之氣,這一開口,語聲有如瞅瞅鬼話,更加駭人。

紅衣老人突然長笑一聲,震得司空表耳鼓嗡嗡直響。黑衣老人開口道:“司空表你聽著,目下此宅中所有的人,已經都被我等手下點了奇經死穴,命在須臾……”說到這裏,司空表麵容慘變,渾身發抖。

銀衣老人輕笑一聲,道:“你那麵金牌從何處得來?”司空表一時不知如何回答,穿紅衣的日公舒濤洪聲道:“我們兄弟一向有罰有賞,你明明白白說出來,便饒你門下諸人性命!”

司空表征一下,眼珠轉處,抬手指指自己。月公傳雷陰聲道:“好,連你在內!”

司空表長長透一口大氣,沒有做聲,轉頭望著牆邊那個大木箱,這時箱中的皇甫維覺得十分奇怪,第一那三公何敵對那麵金牌如何得來這一點上這等關心,不惜因此饒了司空表及他門下眾人性命?第二那司空表怎會不說出自己來?他尋思了一陣,還未想出道理,又聽不到三公的動靜,忍不住突然掀開箱蓋,躍了出來。

那三個老人都嚴厲地望著這個俊美少年,忽地發現他雙眉之中的兩顆紅病,齊齊一怔。

星公冷央突然一晃身,已衝到皇甫維身邊,眼看就要碰上。皇甫維但覺這個黑衣老人身法之快,難以形容,別說出手阻擋,簡直連念頭也來不及轉。心頭方自一震,誰知那星公冷央倏然又倒退回去,這一來一去,快逾閃電,若是平常的人,可能根本看不見星公冷央曾經移動。

日公舒濤洪聲道:“孩子,你叫什麼名字?”皇甫維但覺此老口氣甚是和善,不禁又是一怔,心想他們竟會以這種態度對待自己,當真出乎意料之外,口中朗朗應道:“區區複姓皇甫,單名維。”

三個老人都輕輕啊了I一聲,互相對望一眼,那月公傳雷有如鬼語般問道:‘你在何處得到免死金牌?”

皇甫維道:“這一點怨難奉告!”星公冷央接口道:“你可知道這麵金牌向來有例是牌到人現麼?昨夜一反常規,叫我等不能不起懷疑之心!”他說話極快,因此這幾句話在他口中迸出來,眨眼便已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