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徒勞往返(3 / 3)

胡子玉道:“那隻有把孩子還給她,請她別管閑事,立刻回山,這個條件,我相信她一定肯接,受的!”

任共棄朝熟睡的杜念遠望了一眼,目光流露出眷戀的光芒,沉思片刻,毅然決然地道:

“不!不行,沒有見到她的麵,我還無所謂,經過這一個多月。她已和我的生命連了根,再也不肯放棄了!”

胡子玉皺眉道:“這就難了,杜素瓊也是為孩子才下山,你不肯放手,她豈肯幹休,打既沒把握,和又不可能……”

一時陷入沉默中,良久,文秒候輕輕地道:“其實孩子跟著我們,也糟塌了,我們實在不夠資格教她,若是在山上,她可以學得更多一點!”

任共棄突然暴怒道:“放屁!她不是你的女兒,你自然不在乎!”

文抄侯居然沒有生氣,苦笑道:“老弟!別發脾氣行不行,她雖不是我的女兒,我卻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我那樣說的確是為她好!”

任共棄這才悻悻然地不做聲。

胡子玉突地持著長須道:“二虎相爭,勢必兩敗俱傷!”

文抄侯奇道:“胡兄此言何指?”

胡子玉微笑著道:“杜素瓊與蕭淚,一對母老虎!”

文抄侯大感興趣道:“精彩!精彩!胡兄快快道來!”

胡子玉搖頭擺腦地道:“南山有虎,北山有虎,置身於二山之間,兩虎俱至!人為情死,虎為食亡,嗚呼哀哉!”

汪共棄冷冷地道:“想得很好,拿什麼做餌,我的女兒?”

胡子玉笑搖頭道:“令援雖然珍貴,卻引不動蕭湄,我是說韋明遠。”

任共棄嗤然失笑道:“韋明遠?你是在做夢!”

胡子王笑道:“人生如夢,夢如人生,大幹世界一夢耳,你們愛信不信,山人自有夢裏乾坤,管叫真如夢,夢如真!”

文抄候耐不住道:“胡兄別打哈哈,請問計將安出?”

胡子玉神秘地一笑道:“此計大妙,少安毋躁,為防隔牆有耳,你們附耳過來!”

兩人把頭湊過去,胡子玉嘴皮一陣動,二人連連點頭,漸漸地,漸漸地,他們瞼上露出了會心地微笑。

約定的日期到了。

開封城郊大覺寺中,籠罩著一片慘霧愁雲。

“少林”掌門人滌鏡大師與“峨嵋”掌門的明心大師太相對苦坐,在他們身後,各坐了一大群人,或僧、或尼、或俗……

每個人都是愁眉深結,滿腹心事。

一個青年僧人匆匆奔進來,大家知道時刻到了,眉頭皺得更深,準備接受預期的災禍來臨。

那個僧人奔到滌鏡跟前,耳語了一陣,滌鏡欣然色霽,揮手令僧人退後,然後朝明心合什道:’‘梵淨山主駕到,掌門人與貧袖同往一迎如何?”

這真是一個出人意外的消息。

它令所有的人都震動了,也使大家心上放下一塊巨石!

明心合什喜道:“貧尼敬陪一行!”

滌上與天心也跟在掌門人身後迎出奪去!

社素瓊仍是淡雅裝扮,她身後跟著費姥姥、朱蘭與趙大。

滌鏡首先躬施一禮,顫著聲音道:“山主玉駕於此刻來臨,恰如……”

久旱時雨,暴暑甘霖,老袖滌鏡,敬代‘少林’門下候安並致無限謝意!”

明心亦會什施禮道:“山主惠然賜顧,萬千生靈有幸,敝門有幸……”

杜索瓊回了一禮道:“二位掌門人大客氣了,竊聞貴二派與水道有約,素瓊適亦有微事待決,來得冒昧,請多子賜諒!”

滌鏡遜謝道:“山主說哪裏話!恭迎不周,多有怠慢,請山主人內奉茶,貧袖敬先為引路!”

說著返身引導杜素瓊一行人來至大殿中,早有門下弟子,安好座位,大家分別重新見禮坐下。

明心道:“家師姊自貴州專返,道是山主已不問事,心中惶恐。無時或已,天幸山主大發慈悲,仍然趕了來……”

杜素瓊平靜地攔住她道:“掌門人別太過獎,素瓊此來實在另有原因,假若方便的話,也許會為貴派略盡綿力,要說專程前來。實不敢當!”

天心詫異道:“山主還有什麼事?”

杜素瓊淡淡地道:“任共棄把杜念遠帶走了!”

這又是出人意外之事!

然而大家想到她與任共奔及杜念遠的關係,倒不禁默然,不知該如何置喙,更不知要從何說起!

杜素瓊說完話後,靜坐在一旁,不再出聲!

大殿又陷入一陣沉寂。

約摸過頓飯時分,門口有人高聲宣布道:“水道英雄駕到!”

像一枚石子投入靜寂的湖麵,引起一陣嗡嗡的私語。

兩派的掌門人尚未及作何表示,殿門已出現一大群人。

文抄侯響亮的喉嚨自行開口道:“未勞遠迎,咱們自己進來了!”

說哈哈大笑,率眾人殿,一派目中無人的狂態!

滌鏡與明心身為掌門,為禮貌,不得已,站起身來,淡淡地打了一個招呼,其他人連動卻沒有動!

文抄侯見狀,冷笑一聲道:“‘少林’‘峨媚’,兩大門派的高手都到了,真是盛會,各位現在不活動活動,等一下想動恐怕也力不從心了!”

他的話不但狂傲,而且極無禮貌。

許多佛門弟子聽了都不動聲色。

這時退局在一隅的梵淨山人可動了怒!

費姥姥“哼”了一聲道:“你說話可是把我們也算在內?”

他們人數本就少,雜在兩派人內不大顯著!這一出聲講話,才引起了水道人物的注意。

文抄侯不認識她,正想開口,卻被任共奔一扯衣服!

他已發現了,臉上不由得顯出詫異之色!

他們已聽說索瓊率眾高山,卻不曾料到會走在前麵。

任共棄排眾而出,走到杜素瓊麵前,不知如何開口。

杜念遠已飛身而出,高興地叫道:“山主!姥姥,朱姨姨,你們都來了!”

朱蘭一把抱住她,仔細地端詳她有何改變!

杜素瓊冷冷地道:“我來把念遠帶回去!”

任共棄原有無限熱情的話待吐,卻被她冰冷的語調整個封了回來,呆了半晌,才呐呐地道:“她……她是我的女兒!”

杜素瓊仍是冰冷地道:“她跟你不會有好結果的,而且你也無權!”

任共棄滿腔的熱情,突地化為憤怒,大聲道:“她是我的骨肉,為什麼我沒有權利?她跟我沒有好結果?跟你又有什麼好結果?還不是跟你一樣變成麻木……”

杜素瓊毫不動容道:“你能給她什麼?”

任共棄厲聲道:“我給她父親完整無缺的愛,你呢?你連是她的母親都不敢承認,一輩子叫你山主……”

出乎意料之外的,杜素瓊突然道:“為什麼不敢承認?世所共知,她是我生的!”

任共奔想不到她會這樣講的,呐呐道:“梵淨山主不能有一絲俗情,你不能有女兒,這是規矩!”

杜素瓊道:“規矩是死的!人是活是,我現在是山主!就有權利立規矩,今天當眾宣布,嗣後梵淨山主與低人無異!”

任共棄語結氣短,吃吃地道:“你……這是何苦,今後你何以服眾!”

杜素瓊冷冷地瞄他一眼道:“多謝關心,你不妨問問她們眼不月民!”

說用手一指費姥姥及朱蘭等人。

這些人雖略有詫態,卻未改肅敬之色!

任共棄廢然長歎一聲道:“我什麼都沒有了,僅有孩子是唯一的寄托,你還要將她奪去。居心何忍,我求你把她給我行不行!”

他簡直是在出聲哀求了,杜素瓊卻不為所動。

大殿上陷入僵局,胡子上見情形不對,忙走出來。

先輕咳一聲道:“杜……山主,咱們久違了,山主近來好?”

杜素瓊望他一眼,滿是厭惡之色,鄙夷地道:“不勞動問,大軍師一向得意,水道得有今日蓬勃,軍師之功不可沒,大軍師之功不可沒,大軍師今天又安排了什麼錦囊妙計?”

胡子玉雖受譏諷,毫不在意,聳肩說道:“山主客氣,老朽仍是出來做和事佬的,請山主念在任老舐犢情深,把孩子給他吧,阿況我們都很喜歡她!”

杜素瓊尚未開口,在朱蘭懷中的杖念遠卻一撇嘴道:“誰要你喜歡,我最不喜歡你了,你老奸巨滑!”

此言一出,殿上許多人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連幾位年高的佛門弟子都不例外!

胡子玉雖覺難堪,好在他人老皮厚掛得位。

聳肩涎臉笑道:“賢侄女,你可冤枉我了,我雖然不成材,可從來沒有教過你什麼歪主意呀,你仔細想想看,我們相處月餘

杜念遠點小手道:“你雖然沒有教我,可是我若是跟你在一起,耳濡目染,照樣可以學得許多害人的把戲!”

胡子玉做個怪臉道:“賢侄女你又胡說了,我們當著你從不談正事……”

杜念遠搶著道:“誰說沒有,前幾天我裝睡覺,你不是發表了一條什麼夢裏乾坤嗎?兩虎相鬥,兩敗俱傷,不是你說的嗎?”

胡子玉想不到她這一點給當眾抖露出來,大是尷尬,半天才回過味來,嘿嘿幹笑道:

“賢侄女!算你厲害,我老頭子服輸!”

杜念遠笑道:“哪裏!彼此!彼此,你是把沒有鞘的刀,我是顆不藏犢的珠,你鋒芒太露,我光芒不斂,都不好!”

胡子玉一大把年紀,現在受著一個小女孩兒的教訓,不禁汗流挾背,忙將手連連拱著道:“承教!承教!老朽衷心承教!”

杜念遠得意地道:“淺水渭渭,而深水啞然,我們都該以此為誡!”

這小女孩兒以她無比的聰明才華,震驚了殿中無數好手高人,四周隻聽見一片噴噴的稱讚聲!

天心喃喃地合什道:“奇才!奇才!佛祖慈悲,保佑她長命百歲!”

朱蘭熱淚盈眶地摟緊她道:“寶貝!別再說了……”

杜念遠望她幽幽一笑道:“朱姨姨,你大概怕我天壽,其實我想人的生命就像昌花一樣,隻要能夠絢爛一下,短促些又有什麼關係!”

四周的讚羨聲突然因她的這一句話而沉默了。

沉默中隻有朱蘭的啜泣聲。

任共棄忽而傷感地道:“這麼好的孩子,我實在不配教育她,讓給你吧!”

語畢,黯然地回到水道那邊去了。

胡子玉站了一會,突地對杜素瓊道:“山主!孩子的問題既已解決,今日之事,與山主已無關係,等一會兒,請山主作壁上觀如何滬杜索瓊點點頭道:“隻要不侵犯到我!我一定袖手!”

胡子玉大是滿意,回到一邊!

“少林”與“峨嵋”的人則不禁麵麵相覷,相不到杜素瓊會在此時抽身,然箭已在弦上,不發也不能停了。

胡子玉與任共棄、文抄侯交頭商討了一陣。

文抄侯即在座上站起來道:“在下以水道盟主身分,請二位掌門人答話!”

滌鏡與明心無可奈何地站起來。

文抄侯傲然道:“敝盟河南分壇及混江分舵承蒙兩大宗派賜教,十分感激,今日待來要求一點公道,二位掌門人有何分教?”

滌鏡緩聲道:“敝派少室總院,無故受到侵襲,不得而已,乃作自衛之舉,文盟主向我們要公道我們向誰要去!

明心亦道:“敝派之遭遇與‘少林’如出一轍,請盟主明察!”

文抄侯一笑道:“二位倒推托得幹淨,敝盟損師折人,難道就此算了?”

滌鏡道:“欲加之罪,何必假辭,文盟主意在一搏,我們也準備好了,隨便盟主如何交代,不必再多作虛套了!”

文抄侯大笑道:“痛快!痛快!掌門人快栽此語,文某隻好從命了!”

滌鏡道:“啟戰端者為盟主,敝派不辭一戰,卻不願提起這個先開頭的罪名,請盟主最好把話說清楚了!”

文抄侯見這老和尚也頗厲害,奸笑了一下道:“掌門人怎麼說都可以,一切有文某把承,我們是單打還是群毆,請掌門人劃下道兒來!”

滌鏡冷冷道:“盟主早就有計劃了吧?請吩咐下來吧!”

文抄侯臉上現出怒色道:“我敬你一派掌門,而且有焚淨山主在此,所以才處處按照武林規矩相淘,你別給臉不要瞼……”

這幾句話倒是義正辭嚴,說得滌鏡臉上一紅。

文抄侯見瞼麵掙足了,才倨然地道:“咱們還是文文靜靜的一場打吧,大家都是有頭有臉的幫派,亂殺一通,到底不太像話!”

滌鏡長歎一聲道:“一任盟主吩咐!”

兩方都開始調度人選了,突地杜素瓊一使眼色。

趙大手持巨斧,跳至中心道:“慢,那日用‘述神散’害我的老混蛋,你出來,咱們先較量一下,讓俺也出出這口氣鳥氣!”

事出突然使水道這邊的人都愕住了!

胡子玉急道:“山主!你怎麼言而無情?”

杜素瓊神色平靜地道:“我隻說過我本人袖手,卻並未禁止我手下的人找還過節。”

胡子玉這才知道上了當,幹脆點明道:“假若這位大哥吃了虧,山主也要出手了是不是?”

杜素瓊道:“你夠聰明!他是我的手下,他若吃了虧,便是我受了侵犯,身為山主,這是義不容辭之事!”

胡子玉長歎一聲道:“山主!闊別數載,你不但武功精進,而且心計大有進步,看來我老頭子今天是上了圈套了!”

此時“少林”“峨嵋”之人,大感欣慰,紛紛感謝地望著杜索瓊!

胡子玉道:“老朽尚有一點事有待商榷,山主可否稍待一下?

杜素瓊道:“你盡管請便!”

杜念遠道:“老狐狸伯伯,你又要現原形了!”

胡子玉朝他苦笑了一下,立即與其餘各人低頭商量。

文抄侯輕聲道:“怎麼樣?今天恐怕要陰溝裏翻船!”

胡子玉咬牙道:“管他呢!好在我預先準備好了,老大照預計進行吧!”

文抄侯點了一點頭,胡子玉遂手搖折扇步出場中。

他行步沉穩,胸有成竹,立刻吸引大家的注意。

趙大氣呼呼地道:“老混蛋!拿家夥出來!”

胡子玉手執折扇一舉道:“冬遮寒風夏速日,一扇在手四時通,老朽生平就是仗此一扇,無往而不利,閣下還要我拿什麼家夥!”

趙大懷疑道:“你這扇子能擋我斧頭?”

胡子玉敞聲笑道:“昔日孔明羽扇綸巾,勝以雄兵百萬,老朽不敢妄自菲薄,讓你領略一下‘鐵扇賽諸葛’的扇中機關!”

他強敵當前,談笑自若,風度極佳,贏得大家好感不少,每個人都聚精會神,看他一展扇底雄風!

趙大手橫板斧,大喝道:“老混蛋,注意,俺要開始了!”

正待舉斧劈出,驚而殿外一聲猛喝:“且慢!”

飛進一條青色人影。落地定身。

大家不由得驚呼出一聲:“韋明遠!”

“太陽神韋明遠!”

事情接二連三地來,韋明遠身子剛站定,殿外又飄進一個黑衣瘦小的蒙麵人,極似女子。

蒙麵人一掌突擊,韋明遠未及轉身,即已中掌,掌力至巨,立刻被打得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蒙麵人冷笑一聲,身形一轉,立刻又像一隻大鳥,飛出殿外而去。

韋明遠就這樣不明白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