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湖夜雨十年燈(3 / 3)

語聲微頓,手指沒人石壁以內的“穿揚神戟”,又自沉聲說道:“你看,我以八成功力發出的這枝短朝,沒入石壁,不過才隻四寸至五寸之間而已,而此人在刹那間,發出的十六隻短戟,隻隻貫人咽喉,而且入石亦有四寸餘,這準頭尚且不去說它,單論功力、氣勁,不但非我能及,隻怕在當今武林中,亦是屈指難數的了!”

許狂夫雙眉深皺,沉思半晌,突地身形微扭,閃電般向這地洞盡頭處竄去。

洞口盡頭處,石頂雖逐漸高起,但離地亦隻一丈三、四,平若鏡麵,一道鍾乳結成的櫻略流蘇,宛如天花寶幔一般,自洞頂垂下,被火光一映,隻覺精光閃映,紉彩流田,眩人心目!

鍾乳西側,各有一道儀容人過的通道,許狂夫身形徽閃,便已掠出。眨眼之間,但見漫天夕陽彩霞,伴著依依山風,撲麵而來。

洞內仿佛山窮水盡,轉出洞外,便又柳暗花明,四麵危蜂央峙中,竟是一片平陽之地,勞革漫漫,好花正開,迎麵一峰巍然,絕壁矗立,勢若霞裘,秀山層巒,罩絡群山之表,無數事台樓閣,依山而建,一眼望去,但見曲檄飛台,纓巒帶阜,為夕陽一映,更是金碧輝煌,耀人眼目,一道火紅磚牆,自左而右,圍樓而建,許狂夫目光四轉,腳下不停,胡子玉緊隨身後,隻見他身形方自掠人莊門,腳步突地一頓,“嗆啷”一聲,手中精鋼短朝,筆直地落在莊門之前石階以上!“鐵扇賽諸葛”胡子玉目光望處,便知道“它鷹山莊”之內,必定又出了什麼驚人詫事!身形微伏,哩地掠入,但目光一轉之下,這位索來足智多謀,深沉機警的“鐵扇賽諸葛”,亦不禁心頭一凜,血脈凝結,身形為之候然頓住!

時已黃昏,夕陽如血!

漫天夕陽影映之下,這“飛鷹山慶”大廳前的前院以內,竟然亦是一片血光!麵就在這滿地鮮血之上的景象,更令鐵石人亦不禁為之心寒掩目。

數十個發髻蓬亂、鮮血淋漓的頭顱,在這一片血光的山石地上,整整齊齊排列出四個見之心悸、聞之鼻酸的大字!“欺人者死!”

一時之間,許狂夫及胡子玉二人,但覺心胸之間,鮮血翻騰,又被一方巨石,當喉堵住!

良久良久,許狂夫突地大喝一聲:“襲二哥!”闖入大廳。

胡子五呆立當地,隻聽許狂夫大喝之聲,在這一片亭台莊院以內,由近而遠,自遠而近,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急繞一周,然後大廳廳門,“砰”地一聲,四散震落,許狂夫身形遲滯,腳下有如拖著千斤重鏈,一步一步地自廳內走出,漫天夕陽,將他的身影,長長的印在地上,就在這刹那之間,他似乎老了許多!

胡子玉麵寒如水,眉峰緊皺,心中仍抱萬一的希望,沉聲問道:“裏麵可還有人?”

許狂夫緩緩抬目,茫然搖頭,他兩人方才都不敢細辨地上這些。頭顱的麵目,直到此刻,方自硬起心腸,垂目望去。

隻見這一片頭顱,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個個麵帶驚恐、怨恨之色,胡子玉獨目一閃,渾身一寒,垂目顫聲道:“欺字頭上,便是襲二弟!”

許狂夫緩緩走前兩步,緩緩走落廳前石階,緩緩走落滿地血泊之中,口中喃喃低語道:

“襲二哥……襲二哥……你……你死得……好慘……”

雙膝一軟,“卟”地跪在地上,仰首道:“胡四哥,你我與裘二哥是多年知交,我……

我們要為他報仇!”

胡子五目光凜如冰雪,滿口鋼牙,更是咬得吱吱作響,厲聲道:“裘老二一身卓絕武功,他家中老幼,武功亦都不弱,難道那‘八臂二郎’真有通天本事,但憑一人之力,便能將他一家數十口殺得幹幹淨淨!”

許狂夫長歎一聲,目光徽一開圍,突地一躍而起,立至“欺”字頭前,凝目半晌,沉聲道:“此事不是楊欽戈所為!死的亦不止襲二哥一家人。”

胡子玉雙眉一剔,脫口道:“此話怎講?”

許狂夫顫巍巍伸出手指,往“欺”字左旁一點,沉聲又道:

“裘二哥右側一人,便是‘八臂二郎’楊鐵戈,再下一人,那就是‘長劍飛虹’尉遲平!唉,尉遲兄須發皆白……唉!再下一人,乃是閩中俠盜,‘鬼影子’唐多智……唉,那邊還有‘飛鴻’詹文,‘峻山雙劍’焦氏昆仲,唉,他兄弟兩人,一母雙胞,是同日同時而生,想不到竟同日同時而死……再下麵便還有‘五虎斷門刀’的彭天奇,他……”

他每指一人便自矚目長歎一聲,說到這裏,語聲突頓,抬目道:“彭天奇的成名兵刃,便是刃薄脊厚,山下小店桌上之刀痕,想必便是此人所留,唉!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我半年以前,在洞庭之濱,還見到他與焦氏昆仲邀遊於水色煙波之間,想不到今日再見,他們竟已作古!”胡子玉一直目光凝注,全神傾聽,麵色越發陰沉,說道:“這些人我雖不盡相識,但卻知俱是武林中揚名立萬的人物,當今武林之中,是誰有如此毒辣的心腸,凶狠的手段,能將這些人同時殺卻?他為的又是什麼?先前我還當楊鐵戈乃是主腦之人,如今更是茫無頭緒,隻可借隻可借……你我來遲一步,致令襲二弟抱恨終生,連凶手是誰,都無法查究!”

拾目望處,廳前簷下,結彩張燈,懸紅掛綠,正是一派富貴榮華的景象,但地上血流遍地,淒慘絕倫,卻又令人不忍卒睹,這“飛鷹”襲逸,少年出生入死,到晚年闖出這一片基業,想不到在自己獨生愛女年方及升,柬邀相知,共慶愛女生辰之際,不但全家上下數十日老幼一齊被人以慘絕人寰的毒辣手段殺死!而且還令得不遠萬裏而來的知交良友,也含冤莫白地慘遭毒手!

空山寂寂,暮風中已有寒意,這“飛鷹山莊”之內,是一片紅!血紅!

漫天夕陽彩霞,其紅如血!與地上鮮血相映,就連廳前簷下的紮彩紅燈,似乎也被映得泛出一片鮮紅血色!

胡子玉、許狂夫默默相對,兩相無言,縱是絕頂智慧、絕大勇氣之人,倘若遇著這般慘絕人寰,離奇詭異,凶殘到了極處的無頭慘案,隻怕也隻得無言束手,更何況慘死之人又是自己的知交良友。

亦不知過了多久,隻覺晚霞漸退,夜色漸濃,胡子玉長歎沉聲道:“襲二弟慘死,複仇之任,你我已責無窮貸,但此刻你我先當將這些屍身掩埋……”

語聲未了,突地一聲陰惻側笑之聲,順著夜風傳來,胡、許二人心頭一凜,擰身錯步,方待喝問,卻聽到一個其冷徹骨、幾乎不似發自人類的語聲,一字一字地說道;“好毒的心腸!好狠的手段!”

第一字語聲猶在牆外,語聲未了,一股寒風,夾雜著十數點銀星,已自有如漫天花雨一般,向胡許二人劈麵襲來!“銑扇賽諸葛”胡子玉大喝一聲,隨手一抖,掌中早巴熄滅多時的“七巧人折”奇形鋼筒,劃起一片烏光,遮身護麵,右掌斜推,呼地一聲,帶起一股掌風,閃電般向外推出,“神鉤鐵掌”許狂夫更是雙掌齊揚,這位以“鐵掌”聞名江湖的武林健者,掌上功力,端的是不同凡響,隻見掌風如山,風聲呼呼,那十數點銀星來勢雖急,但不等近身,便已被震出一丈開外!

胡子玉不等敵蹤現身,便已大喝一聲:“朋友留步!”

肩頭微晃,灰鶴淩空般撲向牆外,這成名多年的武林高手,身手果有過人之處,就隻這肩頭微晃之間,手中便已多了一柄通體烏黑、隱泛精光的奇形折扇。

哪知他身形方自淩空,牆外亦自閃電般掠入一條淡黃人影,一麵冷笑道:“誰還走了不成!”

迎麵向胡子玉揀來,人未近身,掌風已至,一雙鐵掌,左擊前胸,有擊下腹,掌至中途,突地掌勢一圈,變掌為抓,左掌抓向了胡子玉一招擊來的右腕,右掌五指箕張,卻疾快地點向胡子工麵前“聞香”、“四白”、“地倉”三處大穴!

淩空變招,不但快如閃電,而且招式之奇詭精妙,認穴之穩準狠辣,更足以驚世駭俗。

胡子玉真氣將竭,眼看避無可避,突地長嘯一聲,左腕一擰,掌中火折鐵筒,斜斜挑起,疾地點向對方右掌關節之處的“曲池”大穴!右掌鐵扇,微一回伸,卻原式不動地向對方肋下點去。

就隻這刹那之間,兩人身形淩空,卻已各自換了三招,招招懼是一發千鈞,險上加險,便連在一旁俯望,無法插手的“神鉤鐵掌”許狂夫,亦自看得心頭顫動,掌心捏出一把冷汗!

三招一換,兩人心頭俱都為之一驚:“此人好俊的身手!”

身形微擰,斜斜飄落,腳尖方才點地,便齊地擰身望去,刹那之時,這兩人竟又齊地驚呼一聲:“竟然是你!”

許狂夫目光轉處,隻見自牆外掠入之人,長發披肩,上身黃衫,身軀卻宛如風中之竹,枯瘦無比,隻村得那件黃麻長衫,更見肥大,裝束打扮,雖極醜怪,但仔細一看,麵容卻極清秀,顧盼之間,目光宛如利剪,許狂夫雖與此人素未謀麵,但是江湖傳聞,卻已經聽得極多,此刻一眼之下,便不禁脫口驚呼:“歐陽老怪!”

暮色蒼茫之中,隻見這僻居“昆侖”絕頂,脾氣怪到絕頂,武林中人聞名色變、喜怒無常、善惡不定的“歐陽者怪”歐陽獨霸。一聲驚呼之後,突地仰天長笑起來,一麵大笑著道:“我當是誰,原來‘賽諸葛’胡老四,一別二十年,故人無恙,真叫老夫高興得很。”

語聲微頓,笑容突地盡斂,麵容之上,便再無半分半毫笑意,目光有如厲電般在地上人頭之上一轉,冷冷接道:“除了你胡老四之外,隻怕別人再也沒有如此毒辣的手段!”

“鐵扇賽諸葛”胡子玉自見此人之後,一直凝神卓立,麵目冷然,“歐陽老怪”的狂笑冷語,他卻似俱都沒有聽見,直到此刻,方自冷冷一笑道:“除了我胡老四外,隻怕還有一人手段也有如此毒辣!”“歐陽老怪”突又仰天長笑道:“不錯,不錯,除了你胡老四外,還有一人,便是我歐陽獨霸!”

他忽而狂笑,忽而頓佐,笑時有如乞丐拾金,怨婦得偶,縱情歡樂,難以描述;笑聲一頓,麵目之生冷,又有如厲載玄冰,閻羅鐵麵,陰森冷酷,無法形容。

許狂夫全神待敵,凝目旁觀,心中方自暗歎:“這歐陽老怪當真是人如其名,怪到極處!”

卻聽胡子玉冷笑一聲,又自緩緩說道:“這種慘絕人震之事,若非我胡老四所為,除了你歐陽老怪以外,想必便再無別人,有此辣手!”“歐陽老怪”聞言似乎微微一愕,目光又自一轉,亦自緩緩說道:“無論此事為何人所為,俱與我歐陽獨霸無關,胡老四你大可放心,我既不會代姓襲的來向你尋仇,更無鬧情將此事傳揚,隻要你將‘拈花玉手’借我一用,不但我今日拍手便定,而且在一年之後,我必將此物歸還,還有些須好處,報答於你,如若不然,二十年前你我那場沒有打成的架,今日少不得要動動手了!”

胡子玉本自奇怪,這甚少露麵江湖的“歐陽老怪”,怎會到這“飛鷹山莊”中來,是以方自疑心他是此事凶手,行凶之後,潛伏一旁,此刻又來亂人耳目,但是聽了他這一番言語後,心中便已恍然,冷笑道:“原來閣下是為了‘拈花玉手’,方自來到這幕阜山中的!”

“歐陽老怪”縱聲笑道:“除了‘拈花工手’之外,還有什麼能引得動我歐陽獨霸。”

胡子玉冷冷道:“你東西要得不錯,地方卻已走錯,你既說此間慘案,非你所為,念在你身份地位,我也姑且相信,但‘飛鷹山莊’並非你該來之處,九華山中的‘丹桂山莊’,方是你應去之地,話已說完,你要走便請,如若要動動手,打打仗,哼哼!我胡老四雖然不才,也可奉陪!”

語聲一了,獨目一翻,仰天而望,再也不望那“歐陽者怪”一眼,哪知“歐陽老怪”竟又突地仰天長笑起來,大笑著道:“我不但東西未要錯,地方更未走錯!隻是你的話卻說得錯了!”

胡子玉、許狂夫齊地一愕,齊聲脫口道:“怎地錯了?”“歐陽老怪”笑聲未絕,接道:“江湖中,人人俱道那‘拈在玉手’已被公冶老兒所得,八月中秋,還要巴巴地趕去參加什麼‘丹桂飄香,賞月大會’,又有幾人知道,公冶老兒那件‘拈花玉手’,隻是欺人之物!”

胡、許二人,麵色齊變,卻聽這“歐陽老怪”狂笑著又自接道:“隻是公孫老兒雖然騙人,卻還情有可原,隻因他這番也是上了別人的當。”

胡子玉變色問道:“騙他之人,難道便是‘飛鷹’裘逸麼?”“歐陽老怪”極其得意地哈哈笑道:“公冶老兒雖然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花了許多心血,所得的一隻‘拈花五手’,不過隻是一件一文不值的廢品,真的卻叫這姓襲的不費歐灰之力,垂手而得,而且得的太太平平,安穩已極,隻是……”

他又自得意地狂笑數聲,接道:“這姓襲的騙得過公冶老兒,騙得過天下武林中人,卻騙不過我歐陽獨霸。”

仰天狂笑了數聲,目光突然一轉,閃電般掠向胡子玉,笑聲又自突頓,語聲自也又變得生冷已極地說道:“隻是我歐陽獨霸千慮亦有一失,想不到還有人知道此中秘密,竟先我一步,來到此間,更想不到此人竟是你胡老四!”

滔滔不絕,說到此處,見胡子玉麵上陣陰陣晴,時青時白,獨目怒張,眉峰早已皺做一處,突也縱聲狂笑起來,道:“我明白!我明白了!”

笑聲淒厲,高亢入雲,宛如三峽孩啼,又像是夜半梟鳴。

這突來的厲聲狂笑,使得“歐陽老怪”、“神鉤鐵掌”都不禁為之一愕,隻聽他笑聲漸弱漸徽,終歸寂靜,許狂夫心念默轉,竟也狂笑道:“我也明白了!我也明白了!”“歐陽老怪”雙眉一揚,詫聲道:“胡老四,你明白了什麼?”“鐵肩賽諸葛”胡子王笑聲頓後,竟自長歎一聲,緩緩說道:“我明白了此間這慘案之原凶,既不是我胡子玉,亦不是你歐陽獨霸!”

語聲微頓,不等“歐陽老怪”詫聲相詢,便又自仰天歎道:“好毒呀好毒!好狠呀好狠!縱然襲逸對你不住,他全家大小數十口與你又有何冤仇?縱然襲逸騙過了你,這些武林豪客與此事又有何關係?!你又何苦將他們刀刀斬盡,個個誅絕!襲二弟呀襲二弟,我胡子王若不替你報此冤仇,非為人也!”

說到後來,語聲已自變得慷慨激昂,截金斷鐵!“歐陽老怪”目光一轉,緩緩接口問道:“此人是誰?難道便是那公冶老兒?”

胡子玉厲聲道:“不錯!這殘忍毒狠的冷血凶手,定然便是那滿口仁義道德的公冶拙!”

微拾掌中鐵扇,向地上那“欺人者死”四宇一指,恨聲又道:“公冶拙雖然自言與世無爭,淡泊名利,但普天之下的武林中人,有誰不知當今兩大河岸、長江南北的黑道綠林人物,大半都是九華‘丹佳山莊’的門下,以他之為人,知道自己受騙之後,怎肯善罷幹休,自便要趕到這‘飛鷹山莊’來尋仇泄恨,離去之時,還擺下這個血宇,藉以揚武示威!”

“歐陽老怪”凝神傾聽,不住額首,突又仰天笑道:“不錯!不錯!人道你胡老四之能,不亞昔年諸葛孔明,今日一見,果然有些道理,如此看來,‘拈花玉手’,想必真的到了公冶老兒手中,八月中秋那‘丹桂飄香賞月大會’,看來少不得我也要去走一遭了!”

語聲方了,黃衫大袖微徽一拂,枯瘦顧長的身軀,便已飄然掠至牆外!

胡子玉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蒼茫的暮色之中,嘴角徽微泛起一絲冷峭的笑容,俯首沉思半晌,下意識地伸手一摸懷中的“奪命黃蜂”與“駐顏丹”兩件異寶,突地側顧許狂夫道:

“那‘拈花玉手’,隱沒已有多年,此次怎會為公冶拙所得?經過詳情,你絲毫未曾對我言及,又怎會與襲二弟有關?你亦未盲及,此事其中想必大有溪曉,不知你是否知道?”

許狂夫微一沉吟,道:“自從‘天香仙子’亡故以後,‘駐顏丹’、‘奪命黃烽’、‘拈花玉手’,這三件異寶的下落,人言人殊,誰也不知真相,直到半年以前,江湖中方自有人傳言,‘奪命黃蜂’與‘駐顏丹’,已人‘東川三惡’手中,至於他們得寶的經過,卻仍無人知道。”

語聲微頓,緩緩又道:“而‘三絕先生’公冶拙怎麼得到‘拈花玉手’之事,武林中卻是無人不知!原來‘拈花五手’之所以隱沒多年,竟是落人近年來已逐漸衰微而極少走動江湖的‘長白劍派’當今掌門人‘落英神劍’謝一奇手中!”

胡子玉雙眉微皺,詫聲問道:“謝一奇得此異寶以後,自然秘而不宣,是以江湖中無人知曉,那‘三絕先生’公冶拙卻又有何神通,能將之據為已有?”

許狂夫微喟一聲道:“‘長白劍派’近年人材凋零,雖有‘九大劍派’之名,而無‘九大劍源’之實,年前又偏偏遇著三件極為棘手的困難之事,‘長白劍派’自身無法解決,便想求助於人,但‘長自劍派’久在關外,與‘中原’、‘江南’武林同道,素無交往,縱有一二相知,卻無解此難題之力,是以‘落英神劍’謝一奇隻得揚言天下,無論是誰,隻要能助‘長自劍源’渡此難關,便以‘拈花玉手’相田,他雖未曾將是何難關說出,但‘拈花玉手’委實太過誘人,是以武林中人聞訊之後,自問稍具身手的,莫不想到長自山去試試運氣。”

他微一歇氣,又遭:“哪知等到這些人趕到關外‘長自山’時,‘落英神劍’卻當眾宣盲,‘長白刨源’所遇難關,已在‘三絕先生’公冶拙相助之下,安然渡過,是以‘拈花玉手’,自也被‘三絕先生’,攜返九華,武林中人乘興而來,至此隻得敗興而歸!”

許狂夫說到這,眉峰微皺,又道:“那‘三絕先生’得到此物後,便有‘丹桂飄香賞月大會’之儀,但此物又怎會與襲二哥有關,卻委實令人不解!”

胡子玉俯首沉吟半晌,突地雙眉一揚,似是心中突有所悟地說道:“那‘落英神劍’謝一奇是否有一師弟,便是昔年人稱‘自鷹’的自衝天?”

許狂夫目光一轉,突地以手擊額,亦自恍然而悟地說道:“是了,是了,這‘白鷹’白衝天,雖自十五年前,侍技驕人,被‘崆峒三劍’,挑去腳筋,以致終生變做廢人以後,便在江湖中銷聲匿跡,但人卻未死,想必便是與師兄‘落英神劍’佐在一處,此次有關‘拈花玉手’之事,他自也知道。”

胡子玉接口說道:“而這‘白鷹’白衝天,未曾殘廢以前,與襲二弟本是知交,武林中當時還有‘南北雙鷹’之稱,想必近年來他兩人亦有來往,是以此次之事,襲二弟想必早就從自衝天口中知道,隻是‘長白刨派’所遇那三件困難之事,非襲二弟力量所能解決,於是襲二弟便找到了武林中素有‘能人’之稱的‘三絕先生’公冶拙,甚至這三件難事,其中有一、二件非得公冶拙出手便不能解決亦未可知,公冶拙聞及‘拈花玉手’,自也樂於相助,哪知成功之後,襲二弟與自衝天計議之下,卻以廢品相贈,等到‘三絕先生’發現真相,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了!”

語聲微頓,長歎千聲,又道:“但襲二弟呀褒二弟。你難道不知道‘匹夫無罪,懷壁其罪’,這句話,你若得不到‘拈花五手’,你我兄弟今日豈非正在把臂觀晤,持杯敘闊,而此刻幽明異途,你老哥哥再想見你一麵,都不能夠了!”

語聲蒼涼,言之側然。

許狂夫見他方才分析事理,有如親眼目睹一般,不禁大為歎服,等到胡子玉感慨發完,便忍不住一挑拇指,脫口讚道:“胡四哥你方才推論的一番事理,當真不遜於諸葛神算,依小弟所見,此事縱然不盡如此,但也絕不會相去太遠!隻是……”

他語聲頓處,突也長歎一聲,接道:“想不到事情演變,竟然複雜至此,看來這次除了‘歐陽老怪’之外,或許還有不少異人高手,要來參與此事,胡四哥想得那‘拈花玉手”,隻怕已無你我先前料想的那般容易了!”

胡子五微微一笑,緩緩抬首,仰視無盡蒼彎,沉聲說道:“賢弟你又錯了!”

語聲一頓,笑著轉口說道:“你我襲二弟相交一場,好歹也不能令他的屍體身首異處,暴於山風烈日之下,掩埋之後,卻要在八月中秋以前趕到九華山去,隻要無什麼變化,那‘拈花玉手’,八成已是我囊中之物了!”

許狂夫見他將這件本已極為困難、此刻更加難上十倍之事,竟說得如此容易;仿佛一到九華山的“丹桂山莊”,“拈花玉手”,便可垂手而得,雖然滿心狐疑,也不便相詢。

兩人尋得“飛鷹”裘逸的屍身,將之與頭顱並在一處,與其他的頭顱屍身一齊掩埋之後,已是第二日清晨時分,這其間他兩人似又覺得有些異處,便是這些屍身頭顱之中,似無一人的年齡、裝束,與“飛鷹”襲逸的愛女符合,但他兩人心中各各有事,誰也沒有將這件並無重大關係之事,放在心上!

約莫一月以後,朝陽方升,萬道金芒,映得十裏江流,幻做一片金黃。

一條烏篷江船,放掉東來,將至大通,艙中突地傳出微帶蒼老沉鬱的清朗口音,曼聲吟道:“點點風帆點點鴉,風帆點點點天涯;大江一瀉三千裏,翻出雲間九朵花!”

詩聲易畏之中,一個灰袍砂目贓足的老人“鐵肩賽諸葛”胡子玉,緩步自艙中走出,卓立船頭,回首笑道:“此刻朝暈初起,江上九華,正是千古絕景,賢弟你該暫放心頭事,出來隨我一賞這自古騷人墨客吟詠不絕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