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節中有節枝外有枝(1)(1 / 3)

這一月以來許狂夫惦念良友深仇,又憂心江湖風雲,總是雙眉帶憂,愁懷不展!但胡子玉卻似早有成竹在胸,怡然自安,許狂夫有時忍不住出言相詢,胡子玉卻都含笑不答,最多淡淡說聲:“到時自知。”

許狂夫雖知他這位胡四哥多謀足智,胸中自有“諸葛”妙計,“臥龍”神算,但若教他也似這般寬心大放,卻無法做到。

此刻聽到胡子玉在艙外相晚,他雖無這份閑情逸致,卻不得不步出艙來,目光一轉,隻見朝暉之中,九華群山,宛如九朵蓮花瓣一般,簇開在雲間天表,晨霧朝霞,掩映於群山之間,又似輕波蕩漾笑蕖,臨風搖曳,吹送一片天香!

許狂夫心中縱有萬千心事,見著這般美景,胸懷亦不禁為之一敞。

但聽胡子玉微微笑道:“九華山唐時以前,本無籍藉之名,但詩仙李白一道千古絕唱‘江上望九華’,卻將華山唱得天下聞名!”

許狂夫側目笑道:“小弟與胡四哥十年闊別之後,想不到胡四哥變得這般風雅起來,老實說,有關這些騷人墨客的遺風韻跡,小弟實在是絲毫不知。”

胡子玉微喟一聲,放眼千裏江波,不勝感慨萬千地說道:“這十年來,我由極盛而歸於淡泊,起初實覺難以忍受,但後來心情逐漸平靜,大半是因讀書之功,唉隻是老驥伏櫪,其誌仍在千裏,看來我之一生,也隻有生為武林人,死做武林鬼了!”

許狂夫仔細體味“生為武林人,死為武林鬼”這兩句話,一時之間,亦不禁為之感慨叢生,唏噓不已。

默然良久,胡子玉突又微微一笑道:“無論如何,做人之時尚多,做鬼之時尚遠,乘這有生之年,我好歹也得將一些未完心願了卻,並做幾件足以留名後世之事,方不負父母生我,天地養我,賢弟,你說可是?”

話聲頓處,獨目之中,又隱射精光,許狂夫知道他胸中豪氣又生,亦自微微一笑,方待答話,卻聽一陣歌聲,由江波深處,隱隱傳來,“……勸君杯到莫須辭,生平唯酒我相知,釣詩掃愁須何物?碧酒金尊對飲時,但能一醉真吾友,英雄高傑我不識……”

許狂夫麵色微變,與胡子玉互換一個眼色,隻見歌聲漸近,水波深處,早自緩緩搖來一隻無篷漁舟,一人箕踞船頭,正自捧著一隻朱紅葫蘆,仰首狂飲,正是幕阜山下所見,那高歌漫步的落拓道入。

兩船相隔,雖還有數十文之遙,但晨霧已退,江麵空闊,加以胡、許二人之目力,又大異常人,是以望得清清楚楚!心中不由齊地一動。

就在這刹那之間,又有一艘雙桅江船,破浪而來,雖是逆風而行,但船行卻極迅快,眨眼之間,便已到了那落拓道人所乘漁舟之側,江船船首,並肩立著兩個錦衣大漢,口中吆喝一聲,船上水手一齊停槳擺溜,於是船行突緩,立在左側的紫緞錦衣大漢,竟在這兩船相交之際。上撩衫腳。身形微擰,“嗖”地掠至那隻無篷漁島之上。

胡、許兩人見到此人輕功竟有如此不凡造詣,心中不禁暗吃一驚,要知道江麵行船,流動不息,是以在江麵之上施展輕功,落腳之處,便極難拿捏得準,那無篷漁舟船身不大,更是極難受力,而這紫緞錦衣漢子,竟能在這般情況下,揀上漁舟,而漁舟僅微微一晃,這份輕功,當真少見!

隻見這紫衫漢子身形一落漁舟之上,竟立刻向那落拓道人躬身一禮,沉聲說了兩三句話,因相隔仍遠,悟聲矣乃,加以語聲極輕,是以胡、許二人,未曾聽到!

隻聽那落拓道人卻揚聲笑道:“孫二爺,你少開玩笑,區區在下人窮誌短,馬瘦毛長,討酒討飯還來不及,哪有這份鬧情逸致,去賞月亮。”

就隻這幾句話工夫,胡、許二人所乘之烏篷江船,與來船距離,已變得隻有短短十數文,那落拓道人語聲一了,竟自似笑非笑、有意無意地向二人瞟了一眼,突又揚聲笑道:

“孫二爺,我說你弄錯人了,要去賞月的英雄豪傑,正坐在那邊船上,你跑來纏著我,一文不名的要飯道士作甚?”

胡、許二人齊地一愕,隻見那紫衫漢子以及獨自立在雙桅大船之上的錦衣大漢,目光果然一齊向自己瞟來,四人目光相接,那紫衫漢子突地驚呼一聲:“胡老前輩,許大俠!”

刷地身軀一擰,雙臂微分,立時便又揀回大船之上,大呼道:“轉舵!”

又自呼道:“那邊船家請將船靠過來。”

胡、許二人,見這身手極高的紫衫漢子,不但認得自己,而且執禮甚恭,不禁凝目打量。隻見此人身軀魁偉,濃眉大眼,獅鼻闊口,生像極為英武,但自己卻不認得,心中方自大奇。

卻聽那落拓道人仰天一陣大笑,說道:“幸好閣下倒還識得高人,如若不然,我這要飯道士無法消受閣下的雅意!”

舉起朱紅葫蘆,又自仰首痛飲幾口內中美酒,拍膝高歌道:

“但求能飲一杯酒,我於世事無所求,勸君且將名利忘,忘卻名利便無愁!”

歌聲悠悠,隨風飄於江上,而這艘無篷漁舟,便也在歌聲四散之中,飄然去遠!

兩船船夫,俱是久走江麵的水上男兒,是以片刻之間,便已並排靠攏,那紫衫漢子果又極其輕靈巧快地掠至胡、許二人所乘江船之上,躬身施禮道:“小子孫正,拜見兩位前輩大駕。”

胡、許二人,連忙還禮,但心中獨自狐疑,不知道這漢子是何許人也,卻見他微笑又道:

“十餘年前,小於跟隨家師,曾在嶽陽樓頭,見過兩位前輩一麵,前輩風範,一直深存腦際,不想今日有幸,又見俠駕!”

胡子五心念一動,恍然道:“令師莫非是‘三江漁隱’袁大俠麼?多年未見,令師可好!”

孫正垂首道:“家師仙去,已有七年!”

胡子玉失聲一歎道:

“老夫十年末涉江湖,不想故人竟已先我而去,昔年嶽陽樓頭,孫世兄似還隻在鬢齡,想不到今日竟已英發至此,是以老夫未敢相認,唉!年老昏庸,還望孫世兄多多想罪!”

許狂夫亦自想起此人便是昔年水上大豪“三江漁隱”的唯一傳人,但見他似與“賞月大會”有所關連,又自不解,相詢之下,才知道自從“三江漁隱”故去以後,孫正竟亦被“三絕先生”收羅,而此刻正擔負“丹桂飄香賞月大會”的迎賓之責。

胡、許二人,本是專程赴會而來,聞言自然大喜,便打發了自己所乘之船回去,同登雙桅江船。

江湖回舵,轉赴大通,路上寒瞳敘闊已罷,胡子玉忍不住又自問起那高歌伴狂的落拓道人的來曆,這才知道那人雖然身穿道裝,卻正是“窮家幫中”的特出奇人“酒丐”施楠的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