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3)

畢恩福接著道:“永樂九年,會通河疏浚以後,大運河為主要糧道,以程遠物多,固而率五七百裏嚴儲峙之區。沿著運河兩岸建立徐州、淮安、德州、臨清、天津等水次倉,以資周轉。到了宣德年間,又增造了臨清倉,可容納三百萬石的漕糧。你做漕幫幫主多年,自然是知曉這個的。”

湯正義恭敬道:“是,這個小人也是知道的。”

畢恩福道:“本朝永樂、宣德年間,漕運實行了支運法,民運糧可以就近交納各倉,每年的江西湖廣浙江民運差不多有一百五十五萬石交於淮安倉,而蘇、鬆、寧、池、廬、安、廣德民運糧則有二百二十五萬石於臨清倉,官軍分別就近支取各倉糧運至京通。大大節省了勞費,納者不必供當年之軍支,支者不必出當年之民納,但這樣,各倉就成為了吐納暫存的一環。”

湯正義道:“是。”心裏十分納悶這本是人人皆知的事情,這官爺今日怎會如此有雅興陪他說話聊天胡謅亂侃扯淡玩?

畢恩福道:“臨清倉很重要,寄留備緩急之虞,補缺夠京通之數,時而續挽牽之食,各倉有軍守衛,官給營房,臨清州有十三營,共一萬三千餘名,唉,大多數都是方國珍的部下,我知道你們臨清人都叫他們蠻子營,嗯,有時候的他們也確實彪悍了些,不講道理。”

湯正義苦笑一下。

畢恩福道:“臨清州,很重要,不能亂。當年太祖爺北伐,先下山東,會師東昌府臨清州之後,才進逼大都。洪武二十四年五月,信國公湯和、京涼候濮璵以及漢、衛、穀、慶、寧、岷諸位親王練兵於臨清,並在臨清儲糧,以給訓練之兵。永樂帝靖難之時,率兵南下,也以臨清為必爭之地。當日克德州、據臨清、謀下濟寧,惜乎東昌府之敗,不得已還師。後來越過此障礙而驅師徐州,才完成大業。北京城南則以臨清為輔,坐鎮閘河而總扼河南、山東之衝,又此而南屯兵於徐州,以通兩京之咽喉。永樂九年會通河以後,臨清的地位更加突出,時人多認為,山東要塞之地凡五,而臨清首當其衝,就是因為積儲,天下之大命也。如有不法之徒,乘間竊發,八百裏中,泥丸可塞也。”

畢恩富說至此處看了湯正義一眼,湯正義登時心驚肉跳。

“臨清廣濟常盈三大倉,還有中州馬市街的水次兌軍倉,預備倉,六處大碼頭,南灣子,三元閣,獅子街,廣濟橋,鈔關碼頭,卸貨口,這些都離不了漕幫兄弟的運輸。會通河是一項了不起的水利工程啊,宋禮築壩,遏製汶水,加大會通河流量,運載量大大超過元代,自南旺至臨清地隆九十尺,期間置閘十七座以控製水位。大量糧食商品由漕幫兄弟南下北上。會通河在時下大明,就如人之咽喉,一日食不下咽,而立有死亡之禍。倉場侍郎趙世卿曾說,若太倉入不當出,計二年後,六軍萬姓將待新槽舉炊,倘若輸納衍期,不複有京師矣。”

湯正義在聽,漸有所悟。

“我知道漕幫兄弟很辛苦,正所謂淺水沒足泥沒骭,五更疾作至夜半。西風天雨霜,十人九人趾欲斷!世間事曆來都是無錢水中居,有錢立道左。漕幫運糧,道遠勤勞,寒暑暴露,晝夜不息,既有盤淺之貿,糧耗米折所司,又責其賠補。我已經上報朝廷反複說明此事,聖上開恩,今後除運正糧外,可以附載自己的什物,勿許沿河巡司官人等生事阻攔。我隻有一個要求,就是漕幫不能亂。但是不久之前還是發生了漕幫兄弟直接參與了臨清民變!”

畢恩福話說此處,突然停住,怒目直視湯正義,湯正義恍然大悟,這才是今日聊天之重心!湯正義心裏一震:“大人這是秋後算賬麼?”

畢恩福:“有何不妥!這可是大明的天下,你們聚眾鬧事是要造反麼?”

湯正義道:“漕幫不敢!”

畢恩福道:“你們還有什麼不敢做的!都把馬堂大人的稅監府衙一把火燒了,還說不敢?”

湯正義道:“漕幫不敢造反,漕幫兄弟隻是想求一份溫飽。”

畢恩福:“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再好不過了。傳聞這幾日皇帝即將下詔,正式成立臨清兵備道,轄東昌府,臨清高唐二州,聊城、清平、茌平、堂邑、博平、冠縣、館陶、邱縣、夏津、武城、東阿、平陰、陽穀、壽張共十四縣,平山、東昌、臨清三衛,以及五個巡檢司都受管轄。由兵備道所部州佐主警,衛佐主操,百戶主牧,有馬兵步兵衛兵及新兵壯勇,守城民兵,總數在十七八萬之眾。所以漕幫還是要穩當低調一些吧,不可再鋒芒畢露了,敢再聚會,以謀逆罪處之,格殺勿論!”

湯正義:“漕幫真的不敢。”

畢恩福冷笑一下:“我們神武營不光護佑著糧倉,還護佑著臨清州,我們都是軍人,早在城外建有教場作閱武之場所。此後,曆任禦史不斷的修建增建教場、營衛等。兵備陳瑞卿在州城內西南隅建蓄銳亭,選拔壯士快馬五十,人人一騎。參以軍舍,熟其調習,精其操練,,誠足以懷遠而,……昔日但凡在臨清城結社的狐狗之輩,還不是動輒剿絕。”

“平日裏兵強馬壯訓練有素,我們最不怕的就是打仗!倭寇島的豐臣秀吉也算一代梟雄了,還不是被我神宗皇帝大明軍隊在朝鮮國打得落花流水望風而逃坐地求和?我知道漕幫兄弟很是團結一心,也有人精通一些拳腳,年輕氣盛血氣方剛,但是在我們神武營眼裏,你們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如果你們再敢觸犯大明律法,決不輕饒,而這並非是恫嚇!你想玩,畢某人和你玩到底!”

湯正義道:“是。”

“你最近沒有去濟南大明湖看荷花嗎?”

湯正義心生疑問:“小人最近身體不好,沒有時間去。”

“我知道你最近身體不好,但是你還是幫主,民變之前是高浮石做的代理幫主,還有你那個義子湯鵬,太年輕,血氣太盛,如何服眾啊,漕幫要想平穩發展,就得需要高浮石這樣的人做幫主啊。”

“是,小人回去之後就會立刻開香堂,提議高文書做幫主。”

“濟南大明湖畔,有一個叫做夏雨荷的婦人,他還有一個二十歲的兒子,很不錯,你每次去濟南府,都要去那裏喝一碗他家的牛肉麵,對不對?這個小夥子是你的親兒子吧?我知道他一向是遵紀守法,所以沒有動他,如果漕幫再有異常動作,無論你親兒子還是義子,我都會把他們關進大牢!大明官牢,可有的是位置給你留著!”

“小人不敢的,隻是大人如何得知此事?”

“哈,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告訴你也無妨,飛魚服,繡春刀!你以為大明王朝會少得了緹騎錦衣衛嗎?對於一個上萬人的幫會,他們會少得了滲透?好好做生意吧,你歲數不小了,自求多福頤養天年吧!”

錦衣衛!錦衣衛的手段啊!想想湯正義就感覺頭皮發麻毛骨悚然!連聲說道:“小民不敢,小民知道怎麼做了。”

畢恩福始才說道:“好,請喝茶。”

飲罷香茗,湯正義卻已經汗透重衫!急欲匆匆告辭而去,便說:“大人事務繁忙,小人就不敢多打擾了,大人諄諄教誨,小人自會銘記於心。”

畢恩福道:“湯幫主慢行,我還有一事。”

湯正義:“大人請示下,小人無不從命。”

畢恩福道:“你是不是還以為我方才說的話是胡說八道危言聳聽?”

湯正義:“不敢,小人唯有欽服,小人立誌做大明的順民,遵紀守法。”

畢恩福目視有頃,忽然一笑,起身道:“隨我來。”兩人在鼇頭磯酒樓之上,向遠處眺望,但隻見大運河像一條玉帶在樓前逶迤而去,河道之上,船來舟往,帆檣如林,加之船工山呼海嘯的號子,場景異常壯觀!畢恩福哈哈一笑:“難怪這些年的文人騷客、高官大賈、以及途經臨清的人,都要到鼇頭磯登樓臨閣、賦詩唱和、寄情抒懷一番,真的是愜意之舉啊!人都說臨清州真正的風水寶地就在於我們腳下的中州之地!嗯,真的不錯喲。鼇頭磯,誰人能夠真正永久的獨占鼇頭呢?隻有那些識時務有才華考取狀元的人才可以踏足皇宮大內那刻有鼇頭圖形的石階之上啊。其實隻要你識時務,也可以不傳位子給高浮石,你也就可以永遠地,領袖漕幫獨占鼇頭!”

湯正義:“大人的話,小人記住了。”

畢恩福忽然用手一指:“你且看這裏!”順著他手指處望去,湯正義隻見長街之上有一隊足有上百之眾的巡邏官兵行過。個個腰杆挺得筆直,皆是近而立之年的精壯漢子,身穿鎧甲頭戴纓帽,負弩箭持長槍,胯腰刀,精神抖擻氣宇軒昂。

畢恩福道:“這些人都是我大明以一敵十的精銳啊,他們平日裏必修課是苦練殺敵本領,殺一個逆賊,可得紋銀百兩。所以漕幫兄弟再熱血,也隻不過是枉送性命。最近,皇上還讓兵部從番邦進了一批新式武器,上千支鳥銃,五百門紅衣大炮,無論是鳥銃,還是大炮,一下子打過去,骨肉分離魂飛魄散啊。再高強的武功也無濟於事,所以我方才的話,真的不是危言聳聽。你那個義子湯鵬居然還想著招攬人手,去劫法場,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依照錦衣衛的處理方式,可能剛出漕幫總堂,在大街上就會被抓入牢房裏。馬堂督稅臨清州,的確哀鴻遍野民不聊生,官場之上對其亦是頗有微詞,一些禦史也曾多次彈劾與他,奈何人家恩眷正隆,皇命大於天,我等做臣子的,也無可奈何。我敬你漕幫之人頗有血性錚錚鐵骨,但是也勿做無謂之犧牲啊!言盡於此,你自己掂量著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