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你從哪兒來?”
她無意識地抬起了頭,好像等著一個吻。他伸出了他的手,她握了。
“我現在住在紐約。”她說。
“哦。”——帶著禮貌的微笑。接著,他皺起了眉頭。
“我一直想知道你怎樣,比爾。”
“我在商業區附近的一家合夥的事務所當律師。”
“結婚了嗎?”
“當然,而且還有兩個孩子。”
“哦,”她說。
熙熙攘攘的人群從他們身邊走過,穿過廣場,全是陌生的人群。已經傍晚了,太陽就要下山了,天很冷。
“你丈夫怎麼樣?”他問道。
“我們有三個孩子,我在哥倫比亞大學的會計室工作。”
“你看上去很……”他想說“老”。“……健康。”他說。——她明白了他的話。在華盛頓廣場的大樹下麵,她發現自己在極力追憶著逝去的歲月。在俄亥俄州的時候,他比她大。但現在,她一點兒也不年輕了,而比爾卻依然是年輕的。
“我們住在中心西街區,”她說,“有時間來看我們。”
“一定去,”他答題,“哪天晚上,你和你的丈夫一塊兒到我們家來吃晚飯。隨便哪天晚上。露西爾和我都非常歡迎。”
廣場上的樹葉從樹上慢慢地往下落著,沒有風聲。在秋色的黃昏裏,她覺得有點兒病樣的感覺。
“我們很樂意。”她回答說。
“你可要看看我的孩子喲。”他露齒而笑。
突然間,五號街一條長街的路燈都亮了,一長串朦朧的燈光映照在藍藍的夜空。
“我乘的公共汽車來了。”她說。
他伸出他的手,“再見!”
“什麼時候……”她想問。但車子要開了。街上的燈光朦朧,閃耀,模糊。她上車的時候,害怕張開嘴,害怕得說不出一句話。
她突然尖叫起來:“再見!”但車門已經關上了。
汽車開動了。人們在汽車與比爾之間橫街而過,那些他們不認識的人們。間隔的距離,人群。她看不見比爾了。她想起了忘了把地址給他,——或找他要地址,——或告訴他,她的小兒子也叫比爾。
風的心願
在人生的大風浪中我們常常學船長的樣子,把笨重的貨物扔掉以減輕船的重量。
——巴爾紮克
漢特夫人在臥室裏找到了正哭哭啼啼的她。夫人緊張地問:“斯芬婭,我來借點糖。門開著,我就進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斯芬婭擦幹眼淚,顫聲說道:“你好,漢特夫人。沒什麼事。”
漢特夫人撇了下嘴:“真的沒事嗎?是因為傑普要離開這兒去坎吞,對吧?肯定是這樣。”
斯芬婭把頭發從眼睛旁撥開,“我不會這樣,”她氣呼呼地嚷道,“我不會的。”
“嗨,”漢特夫人說,“‘一個男孩的心願就像是風的心願。’這首詩說的是世界上最正確的事。違背它不會帶來任何好處。記住這句話,你就會想開點了。”
“我不會一輩子從一個地方跑到另一個地方,而沒有留下任何東西,沒有家,沒有——什麼都沒有!我不會!”
“他要走的話會失去工作的。”
“不!他會和我失去的一樣多。我才不信那些老觀念,什麼女人隻是奴隸,得跟著男人到處走,不管他們想幹什麼事。”
“那麼你打算怎麼辦呢?”
斯芬婭低下頭,然後用手絹擦幹麵頰,“我不知道。”她說。
“你當然不知道。你隻是個孩子。”漢特夫人說,“除非有人告訴你怎麼去做,而且是個知道怎麼去做的人來告訴你。”
斯芬婭並沒有被打動,“你要告訴我什麼呢?漢特夫人?我和他吵得都快發瘋了,可他——幾乎不願再聽我說。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去新鮮的地方,當那兒不再有新鮮感時,他又要去……”
“‘一個男孩的心願就像是風的心願。’”漢特夫人說,“那首詩就是這麼說的。越大他們越明白這一點,我想,”她撇了一下嘴唇,看著斯芬婭,“像漢特先生。”
斯芬婭抬起頭,驚奇地說:“你是說漢特先生以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