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魔玉女”玉嬌娃一語,把司馬玉嬌聽得神情一怔!
錢太真卻撫掌笑道:“好,妙極了!妙極了!那‘天魔玉女’玉嬌娃,要倒黴了!”
司馬玉嬌聽不懂她錢大姊的話裏玄機,愕然問道:“錢……錢大姊,你……你怎麼知道玉嬌娃要……要倒黴呢?”錢太真笑道:“少會主請想,‘巾幗之雄’秦姑娘是當世武林中極有名的冰心鐵麵之人,她又深知玉嬌娃的聲名最狼藉,行為最無恥,既然狹路相逢,會輕易放過她麼?”秦文玉的如花嬌靨,突然一紅,略現愧容說道:“當時我因關懷柳延昭兄,身中奇毒,獨闖龍潭,急於來此應援,而那妖姬的扈從又眾,遂未多管閑事,引起風波……”
錢太真“哦”了一聲道:“玉嬌娃居然還扈從甚眾麼?……”
蕭克英一旁接口笑道:“那位妖姬具有傾城姿色,自封為‘天魔門主’,宮裝雲裳地,坐在一台‘天魔怪轎’之中,前四後四,八名侍婢,連抬轎之夫,都非俗士,全是一些武林中素行不端,希冀顏色,而頗有凶名的下流胚子!”秦文玉秀眉軒處,突騰殺氣地,冷“哼”一聲道:“當時,我心急趕路,未加理會,回去若再重逢……”
話方至此,司馬玉嬌突向秦文玉抱拳一揖,陪笑說道:“秦姑娘手下留情!”
秦文五想不到司馬玉嬌會代玉嬌娃求情,不禁大為驚詫,愕然問道:“司馬少會主,你既明正邪順逆,怎會代這淫娃蕩婦求情?難道也……”
這下麵一切“難道也是個好色之徙”,終被她有點不好意思,勉強煞住。
司馬玉嬌有苦難言,滿臉飛紅地,苦笑說道:“秦姑娘請相信我決非好色之徙,你此去‘秦皇島’,若遇柳延昭兄,向他一問,便知我苦心的了!”
秦文玉失驚道:“連你代‘天魔玉女’玉嬌娃求情之事,也會與柳延昭兄有關麼?”
錢太真由於已知“玉屏風”的香豔秘密,遂接口笑道:“不單也有關係,並還關係密切!”
秦文玉委實有點如墜五裏霧中,茫茫然地摸不著頭!
蕭克英笑道:“玉姐何必為難?我們前去‘秦皇島’的途中,未必會再與玉嬌娃相逢?即令相逢,而她更行為惡劣,使你看不順眼時,也不妨少加敬戒,隻要略留寸分,就不負司馬少會主的雅意了!”
秦文玉點了點頭,向錢太真、司馬玉嬌略一抱拳,身形電閃,便與蕭克英雙雙隱去。
司馬玉嬌目送她們的身形漸隱,滿麵都是惆悵神色!
錢太真笑道:“玉妹惆悵,秦文玉天人姿色,柳延昭何福修來?他身外這座‘玉屏風’,果然全屬無瑕美玉!”
司馬玉嬌突然幽幽的一歎,以極低極低的語音,一字一字,緩緩說道:“但……願……無…瑕……”
錢太真立即領會,“哦”了一聲,軒眉笑道:“玉妹這‘但願無瑕’四字,是為‘天魔玉女’玉嬌娃而發。
司馬玉嬌頷首歎道:“正是,根據我所聞柳延昭口中之言,在‘玉屏風’的‘三塊玉’中,與秦文玉隻是氣機吸引,心意微通,彼此尚未定情,與我則是被硬打鴨子上架,隻有‘天魔玉女’玉嬌娃,才使他魂牽夢瑩,相思欲絕……”
錢太真聽她說至此處,不禁為之失笑,搖頭歎道:“玉妹,世間男子,慣會巧語花言,以一張甜嘴,騙得許多癡情姐妹,委身相愛,而死心塌地,但其實,他們的口中之語,卻未必便是心中之聲……”
司馬玉嬌歎道:“錢大姐這見世之語,隻是一般男人通病,柳延昭卻絕非尋常,他是個豪誠君子,內外如一……”
錢太真以一種異樣眼光,向司馬玉嬌看了一眼,接口笑道:“想不到,想不到啊!柳延昭在玉妹的印象中,居然這等好法……”
司馬玉嬌玉頰上飛起兩片赧然紅霞,但因與錢太真已無話不談,遂訕訕一笑,軒眉說道:“錢大姐,司馬玉嬌一向目高於頂,眼中何曾有人?柳延昭並非具備出群人品,絕世氣質,我會對他作那等犧牲,不顧一切地,下此決斷麼?……”
錢太真聽得連連點頭,但目光一轉,卻又惑然說道:“我深信玉妹必能慧眼識人,但你既信得過柳延昭,卻又為何信不過他最掛在嘴邊,表示愛慕、敬服、思念的玉嬌娃呢!”
司馬玉嬌苦笑道:“錢大姐難道不會聽出秦文玉對於所遇的‘天魔玉女’,頗有不屑之詞,‘巾幗之雄’不是俗眼,莫非她掌握有玉嬌娃的什麼行為不羈把柄,否則……”
錢太真搖頭道:“人言難信,眾口鑠金,我們必須目睹事實後,再作論斷,才會毫無偏頗,絕對公正!”
司馬玉嬌一拂所著白色儒衫的大袖,目注錢太真道:“錢大姐,裙釵身份既明,我想從此後便改著女裝好麼?”
錢太真先是點了點頭,突又搖了搖頭,含笑說道:“我讚成玉妹還諸本來,但不妨緩上數日,我要利用你這風度翩翩‘西貝少會主’,作塊試金石呢!”司馬玉嬌一怔道:“試金石?錢大姐要試誰?”
錢太真笑道:“玉妹沒聽秦文玉說那‘天玉魔女’玉娃嬌坐在一乘‘天魔怪轎’內,連抬轎轎夫,都是些自甘貢獻勞力,低落身份,希冀顏色的下流胚麼?有你這樣一位足以妒煞潘安,氣煞衛圭,風流絕世的西貝佳公子,應該試得出那玉嬌娃是否別有用心,裝瘋賣傻?亦或當真放蕩不羈,沒有資格列入‘玉屏風’,作那白璧之玷!”
司馬玉嬌皺眉道:“錢大姐要我怎麼試法?請安排得自然一些,最好還是莫落痕跡,免我日後為難……”
錢太真說道:“免你為難?玉妹也會經滄海難為水了,難道還放不開麼?”司馬玉嬌雙頰上堆滿紅留地,苦笑一聲,點頭說道:“對於這等事兒,我確實放不太開,何況若是作得過份,將來可能對柳延昭兄,難以交代!”
錢太真向司馬玉嬌遞過一瞥會意眼色,嫣然笑道:“玉妹一片苦心,重點在後!但你要相信你錢大姊的謀略才能,我的安排,必然麵麵俱到,不會使‘玉屏風’上,現出裂痕,令你對‘玉屏風’主人——你的柳延昭兄,有所尷尬!……”
好,司馬玉嬌果然對錢大軍師的信心甚強,不尷尬了。
但另有一人卻尷尬已極!尷尬之人是誰?
就是那位使柳延昭為她魂牽夢縈,錢太真、司馬玉嬌則是欲對她蓄意試探,聲勢煊赫,扈徒甚眾,正出關來到“小興安嶺”,投奔“尊天會”的“天魔玉女”玉嬌娃……
古道斜陽,天魔怪轎!
有大轎,有小轎、有軟轎……為什麼要叫“怪轎”?
“怪”的條件多了,轎的形式怪,轎的質料怪,抬轎的人怪,坐轎的人更怪!
嚴格說來,道不是輥子,還應該是間架在八根教丈長短巨藤抬杠之上的怪屋!
屋子廣約丈許方圓,有頂,卻沒有牆,四周都以垂珠為廉,藤杠顫動之間,珠簾抖處,時有春光外況!
屋內,什麼都沒有,隻有一根支擋遮蔽風雨日光——屋頂——的圓柱,和一張絕大極厚,看去級為舒適的龍須軟榻。
榻上,隻有一個人……
人的身上,隻有一件衣,其實,這不能叫衣,因為它不是外衣,也不是內衣,隻是一襲極簿極簿,近於完全透明的粉紅輕紗而已。
人,常然絕美,塗朱則太赤,施粉則太白,修短適中,穢纖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約素,秋水為神玉為骨,英蓉若而柳如眉……
總之,-個女人能有多美,這“天魔怪轎”中人,就有多美……
其中有尤物,撩人多春光!
於是,前後轎夫的苦樂不同,必然互爭“地位”
前麵的,隻有勞力貢獻,是個“苦差事”!
後麵的,藤杠微顫,珠廉抖動,眼皮供養,領略“春光”,是個“好差事”!
“好差事”與“苦差事”之間,自然要爭,而爭“差”
條件,無非一錢二力三人才……
經過長途淘汰競爭,後麵的轎夫,全成了清一色的武功堅實,人材瀟酒,並有相當資財地位的江湖豪傑!
偶然間,也會有後麵的轎夫,被召入“怪轎”之中,但這種遭遇,卻不是豔福,而是大禍。
因為轎夫人轎後,意料中必將藤杠更顯,春光更甚,但事實卻非如此,反而靜悄悄地決無絲毫動作,或絲毫聲息發生,隻約莫於半個時辰後,從轎中擲出一具蒼白枯幹的屍體而已!
天正黃昏……
這時,正有一個精壯轎夫,從轎後被召人那乘“天魔怪轎”。
先是珠簾微啟,一名黃衣侍女,彷佛聆聽什麼傳音指示,向“天魔怪轎”,躬身傾耳……
跟著,她便向轎後朗聲說道:“門主有令,傳新投第三號弟子‘玉獅’周壽,入轎獻身!”
原來這位“天魔玉女”玉嬌娃,業已更上層樓,成了“天魔門”的門主。
那周壽號稱“玉獅”,可見相當中輕俊俏,也相當驍勇雄健!
他因見新投第一號弟子和第二號弟子,於奉召人轎後,均變成幹枯屍體,慘被擲出,如今又輪到自己,不由略一沉悚!
那黃衣侍女向他投射過兩道微帶綠色的異樣目光,沉聲喝道:“周壽,這是門主對你的殊寵深胡恩,難道你竟敢抗命?”
她那綠色目光,似具迷神魔力,加上周意本人又是個貪花好色的輕簿兒郎,想起“天魔怪轎”之中的活色生香,竟毫不抗拒地,縱身一躍,投入那業已吞噬過兩名健壯漢於的神秘珠簾之內。
呼……呼……呼……
周壽人矯末久,仍和前兩人一樣,他身上的內外衣裳,都從轎中飛了出來!
袒踢棵裏,男女相對,照理說來,不會有什麼好事?
但抬矯藤杠,未見加強頓動,又不像是有甚天體雙雙,願變倒鳳的淫邪舉措。
難道這“玉獅”周壽,還能強過“乾坤聖手四海遊龍”柳延昭,具有坐壞不亂的超人定力?
就在前麵的矯夫,有點心跳,後麵的轎夫無不疵涎之際一聲冷笑從路旁林中傳出,有人冷然叱道:“是什麼淫邪之輩,敢假冒‘天魔玉女’玉嬌娃的名號,替我現現原形!”人隨話出,一個蒙麵黑衣人,從林中高樹上,飛身撲下!
但他不是直接撲向那“天魔怪轎”,隻是斜掠而過,並順手抓了一把。
這種方式,使嬌外八名黃衣侍女,紛紛拔劍攔截的動作,都落了空。
黃衣侍女們落空,黑衣人卻未落空,他那一抓,是內家“大力金剛手”,竟把“天魔怪轎”的轎項,以及四外珠簾,一齊揭去拋落!
好,這一來,轎中的神秘情狀,立即公開無隱!
“天魔玉女”玉嬌娃仍披著那襲粉紅色的輕紗,跨騎在裸無寸縷的“玉獅”周壽身上,似乎業已合體,隻是毫無動作。
但她手中卻有一根細長晶管,插入周壽咽喉,晶管中並有鮮紅色的液體流動,好似正在吸血!
黑衣蒙麵人一眼瞥見,“咦”了一聲,一麵提氣使身形徐徐落地,一麵喝道:“‘玄牝奪精,晶管吸血’,由這種世間少見的狠毒害人方式之上,我已猜出你這萬惡妖婦來曆……”
“天魔玉女”玉嬌娃見轎頂被揭,秘密被泄,遂索性一聲脆笑,玉足一釣一踢,踢得業已血竭精枯變作屍體的“玉獅”周壽,從她胯下飛出,向那身形剛剛落地的黑衣蒙麵人打去!
黑衣蒙麵人略一揚手,周壽屍體便在距他數尺外,被震得淩空墜落!
“天魔玉女”玉嬌娃見對方所用手法,口中也微“噫”
一聲,神情似覺驚愣。
正在此時,林中忽然又起歌聲,有個微帶蒼老的女子口音在唱:“黃金好,黃金少,美玉珍珠無價寶!世人誰不想橫財?隻恨橫財難得到!半絲半縷莫輕拋,一文一錢辛苦找,別人亂花我不花,日積月累錢多了!錢多好,錢多好,錢多妙,錢多好處真不少,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的王八當活寶……”
那蒙麵黑衣人一聞林內歌聲,便向“天魔玉女”玉嬌娃苦笑說道:“算你這妖婦的運數未終,我的大對頭來了,我必須先把她好好安頓一下……”
他是一麵說話,一麵向後縱身,等到說話說完了,人已隱人林內,似是追向那“黃金好,黃金少……”的作歌人而去……
“天魔玉女”玉嬌娃並未追蹤,她凝望蒙麵黑衣人的背影,眉峰略蹙,稍微遲疑之下,轉過身形,不禁臉色微變!
原來那八名黃衣侍女,雖仍恭立原地?但那些一路投效的男性弟子,卻均悄悄溜人深林,逃得一個不剩。
這也難怪,接連三人死亡,又眼見“玉獅”周壽慘被吸血情狀,他們的那場邪夢,已被嚇醒,那顆色膽,已被嚇破!
玉嬌娃輕輕歎了一口氣兒,向為首的一名黃衣侍女叫道:“蘭兒,衣來!”眼前已沒有男人,她委實不必再那樣意存勾引狀,展示自己的美妙胴體。事有湊巧,正在蘭兒伺候玉嬌娃,穿好一襲淡黃色的錦繡雲裳之際,兩條嬌健婀娜人影,從山道上飛馳而至。來人正是從“九回穀”口轉來,意欲出關馳赴秦皇島,尋覓柳廷昭蹤跡的秦文玉和蕭克英。秦文玉心急尋找柳延昭,本不願多生閑事,但看見那八名資衣侍女,覺得有點眼熟,又發現被掀在一旁的“天魔怪轎”轎項,遂略為止步。目光一掃,向那被黃衣侍女所擁,顯然身份不同的玉嬌娃問道:“尊駕是不是‘天魔玉女’玉嬌娃?”抑或其他原故?竟對她毫無好感地,“哼”了一聲,冷冷說道:“我玉嬌娃與尊駕素昧生平,何勞動問?”秦文玉生平真還是第一次碰上這種冷冰冰,硬板板的釘子,氣得柳眉一挑,正待發話,蕭克英已在旁說道:“你這人怎麼如此無應,好似不通人性?若非剛剛有人為你求情,恐怕在我秦大姐鐵麵冰心之下……
這位“妙姹金剛”的話猶未了,玉嬌娃使“咦”了一聲,詫聲問道:“求情?誰會為我求情?我又為什麼要求情呃?”蕭克英道:“為你求情的人,是‘尊天會’的少會主司馬玉人……”
玉嬌娃一雙蕩意撩人的妙目之中‘神光一關.揚眉又道:“原來是他,但不知他是為了何事,替我求情?”蕭克英向那已被蒙麵黑衣人毀去的“天魔怪轎”看了一眼,冷然答道:“玉姑娘在這‘天魔怪轎’之中,袒裼裸裎,行為過度放浪,有失女性光采!我秦大姐號稱‘巾幗之雄’,平素嫉惡如仇假如不是司馬少會主一再求情,多半會給你相常黴誡!”玉嬌娃聽得秀眉連軒,向秦文玉仔細看了兩眼道:“這位就是名滿江湖,位列‘七雄’之一的一秦文玉姑娘?”
碰了釘子,蹩了一肚子氣的秦文玉,直到現在,才有機會把那枚“釘子”,原封不動地,退了回去。她也像玉嬌娃適才那樣,“哼”了一聲,冷冷說道:“何勞動問?”
玉嬌娃笑了一笑,竟不以為忤地,向蕭克英笑道:“司馬少會主為我求情,雖是一番好意,但玉嬌娃卻不想接受。”蕭克英訝然道:“你不接受?”
玉嬌掛從目中流露出一種高傲神色。點了點頭,緩緩說道:“我有些‘不點不流淚’的蠟燭脾氣,和‘不敲不出肉’的核桃性格,生平放浪形骸,我行我素,從未受過教訓,也從不服人,頗望秦姑娘能以她的絕藝神功,好好對我懲誡懲城!”秦文玉真想不到這“天魔玉女”玉嬌娃,竟向自己叫陣?不禁氣得雙眉一剔,伸手便抄劍柄!蕭克英知曉一戰難免,更深悉秦文玉的“森羅九劍”,太快太凶,是有名的無情閻王帖子,遂咳嗽一聲,含笑說道:“雙方切磋不妨,既無深仇,秦大姊何必故劍?”秦文玉曉得蕭克英這是提醒自己,在“九回穀”口分別之際,司馬玉人骨請自己對玉嬌掛手下留情,還向她略一點頭,目注玉嬌娃道:“玉姑娘與‘四海遊龍乾坤聖手’柳延昭有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