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眾邪商防務 俠女等情郎(3 / 3)

因為他吃過柳延昭的苦頭,認為司馬霖雖號稱“黑白天尊”,統率不少豪雄,功行氣候,必甚老辣,但要想把柳延昭一掌震死,卻還未必準能辦到?

這時,柳延昭因欲先與司馬霖過手.已把那根帶有血腥氣味的紅尖銀杆短矛,又複收起。

麵對這意欲霸視整個武林,稱尊黑白兩道的“尊天會”會主,柳延昭已知在修為火候上,難免會稍弱一籌!

這不是服怯,不是謙虛,柳延昭有其相當根據!

所謂“根據”,是他在“金剛寨”中,曾和司馬玉嬌化身的司馬玉人,試過手兒。

當時,似乎是秋色平分,柳延昭但自知可能會比對方,略略強上半籌!

但司馬玉嬌是司馬霖的弟子而兼義女,一身功力悉出司馬霖所教,這一比判之下,柳延昭怎會不知修為火候略差,多半不是這位“黑白天尊”之敵!

尤其自己與司馬玉嬌有了肌膚之親,司馬霖成了準義嶽丈,情況更複尷尬!尷尬的是自己不能過份失禮,得罪對方,務須留敢退步!

換句話說,若與萬心玄動手,彼此可一死相拚,用盡手段!與司馬霖動手,則幾乎不能打人,隻能挨打!

如此說來,柳延昭豈非必敗?

柳延昭不認為如此,他倒相當寬心!

寬心的原因,在於司馬霖當眾宣稱,隻要柳延昭接他三招之數!

柳延昭自信,縱然保持禮貌,采取守勢,也就是完全挨打,以自己的恩師秘授,刻苦修為,三招之數,決無敗理!最多,自己在第三招上,略為禮讓,使司馬霖不至於臉上無光。

然後,再為“銀槍之雄”楚仲胥,向萬心玄索討公道!

柳延昭也是心高氣傲的年少豪雄,他竟甘心對司馬霖委屈求全之故,無非是為了司馬玉嬌!他以為司馬玉嬌尚未回到總壇,在他與司馬霖尚未弄僵,遂決定盡量忍耐,給司馬霖一點較好的印象!他的主意剛剛打定,司馬霖已是目光如電地,冷然問道:“柳大俠準備好了沒有?”柳延昭對這“柳大俠”的稱呼,委實聽來極不悅耳,且覺太不友善,隻有苦笑一聲說道:“在下無需準備……”司馬霖冷笑道:“既然無需準備,你怎麼還不發招動手?”柳延昭忍住胸頭惡氣,抱拳躬身,陪著笑臉說道:“前輩人物當前,柳延昭不敢逾越失禮,司馬會主請賜教吧!”司馬霖何嚐不是憋滿了一肚皮的惡氣,柳延昭越是謙恭,他便越是火大,雙眉一剔,冷笑他叱道:“好一個不敢逾越,重視禮節的柳大俠,你接我一招‘假仁假義’吧!”大袖倏揮,一掌拍出!

這是一招威力極猛的“南山震虎”,司馬霖把它改稱為“假仁假義”之故,是譏嘲柳延昭膽敢勾引義女司馬玉嬌,偷偷成婚,卻還口口聲聲說是不敢逾越!激怒之下,這招“南山震虎”所挾的嘯聲雖不甚強,卻已用了十一成力施為,隻保留了一成真力左右!柳延昭心有警惕,一式“五嶽朝尊”,合掌當胸微拜,是以全力應敵!

十二成力,對十一成力,雙方掌勁合處,居然是個五分軒輊之局!

司馬霖“哼”了一聲冷笑,目注柳延昭,揚眉說道:“難怪你傲,難怪你狂,果然是還有點修為,再接我一招‘大奸大惡’吧!”仍是適才那招“南山震虎”‘卻又更名為“大奸大惡”,分明仍對柳延昭私婚司馬玉嬌之事,不肯釋然,並把所保留的一成真力,也複加上,用足全力!柳延昭雖覺這“假仁假義”和“大奸大惡”招名,有點奇怪,卻也想不通究竟是何緣故?對方招式既然未改,他也仍用那式“五嶽朝尊”對抗!

掌勁才合,柳延昭身形微震,足下竟拿不住樁,騰騰騰地往後連退三四步去!事情怪巧……。

剛才柳延昭以十二成力,對司馬霖十一成力,鬥成難分軒轉,如今司馬霖不過加一成,怎會便令柳延昭這等吃勁不住?當然有原因,原因在於柳延昭在第二招上,未能專心應敵,他分了神!

而分神的原因,則是有人在用“蟻語傳聲”功力,擇人專注地,向他耳邊,悄然授計,而有所囑咐!司馬霖本就不信憑自己的深厚修為,竟傷不了這柳延昭?一見他身形搖晃,腳步蹌踉,不禁得意獰笑,不肯讓柳延昭稍為喘氣的,跟著又是一掌!這次,柳延昭更慘了,不是被震得身形搖晃,腳步蹌踉,而是整個身形,都被震得淩空飛起!但這種飛,不是亂飛,是有特定方向的飛!

柳延昭是借勁騰身,快得宛如電掣地,向議事大廳的右邊窗欞中,破窗飛出!這種變化,既屬突然,又複太快,快得使司馬霖、萬心玄剛剛回過頭來,業已追之不及!有沒有人追得及?或攔得住呢?

有,就是事先便趨向廳門,蓄意攔斷柳延昭退路的“九鷹爪王”戚九淵,和“金杯追魂”東方白了。但戚九淵與東方白在未曾攔人之先,先已被人攔住!

就在柳延昭身形飛起,戚九淵與東方白欲加阻攔之際,大廳外腳步蹌踉,跌跌撞撞地,衝進一個人來!這人衝得極巧,險些與戚九淵、東方白撞個滿懷!

戚九淵與東方白剛剛閃身避開,柳延昭業已撞碎窗欞,出了大廳,變成鴻飛渺渺!戚九淵剛待擺出“總堂主”的威風,痛叱來人,但目光注處,立即把話忍住!因為來人是幾乎身份比他更高的新任“尊天會”師爺,並且兼“錢糧總管”的“吝嗇夫人”錢太真!錢太真既然適時出現,則柳延昭的猝然退去,自然與她有關!

剛才,柳延昭第二掌上,幾乎為司馬霖所傷,吃了大虧之故,便是分神靜聽錢太真對他耳邊所作的傳音密語。柳延昭與錢太真既非索識,毫無關係,甚至於還處於敵對關係,怎肯深信無疑,聽她的話?

原因在於錢太真擅於措詞,她向柳延昭耳邊,所說的是:“柳弟弟,我是司馬玉嬌的大姊,她已與義父反目,逃離‘九回穀’,如今在穀外二十裏左右‘洗馬溝’的‘樂家老店’等你,你務必立即起去,否則,我怕她會想不開!你可借司馬會主掌力,破窗脫身,由我這愛護弟妹的大姊姊,替你阻擋追騎!”

柳延昭雖然弄不明白從那裏鑽出來這麼一位自稱愛護“大妹的姊姊”?但的也乖乖聽話!

因錢太真那句“可能會想不開”的份量太重。

柳延昭天生俠骨,對司馬玉嬌更是關係特別,一夜情深,既肯為她不遠千裏,不辭艱險,飛騎獨闖龍潭,怎肯在獲知下落後,反而聽任她含著滿腔情恨,萬種淒涼,在什麼“樂家老店”中,無人相慰,悲憤自絕?

正當錢太真遺走了柳延昭,並立由廳門跌跌撞撞進入,擋住了戚九淵與東方白攔截追趕柳延昭之舉!

這位“吝嗇夫人”,自居“大姊”,對於弟妹,真是毫不吝嗇,不惜大作犧牲,把花樣一一出籠!

她如今不單衣衫破損,左臉並紅腫頗高,似曾挨了一記重重耳光……

一進廳門,她根本不理會恰恰被自己擋住,氣得正在跳腳的“九爪鷹王”戚九淵,和“金杯追魂”東方白。

她反而怒氣衝天地,大步走到司馬霖的麵前,滿麵不悅地,朗聲的說道:“司馬會主,錢太真請辭‘尊天會’軍師,暨所兼‘錢糧總管’之職!”

司馬霖對司馬玉嬌氣得發呆,又對柳延昭恨得發呆,如今更被錢太真弄得發呆?他無可奈何,隻得暫時收斂下滿腔怒氣,陪著笑臉,向這位仿佛比他怒氣更大的錢太真,低聲問道:“錢夫人怎麼如此大發雷霆?”

錢太真是故意找話,給柳延昭脫身闖出“九回穀”的充分時間,遂氣鼓鼓地,向司馬霖剔眉說道:“司馬會主,我先問你,‘軍師’的地位,是否比較超然,不同於一般僚屬,連你這獨掌權威號令,身為會主之人,也要對我略為客氣一點,表現出相當尊敬才對?”司馬霖被氣帶連,急弄昏了頭,一時間竟未想出錢太真為何有如此一問,遂隻得順著她的話兒道:“當然,當然,一國興衰,雖在國主,一軍成敗,全靠軍師!我對於錢夫人是倚若長城;萬分尊重,否則……”錢太真不等他往下再說,便憤然接口說道:“好,老會主對我尊敬倚重,少會主卻對我侮辱輕薄,我好心好意,怕你們義父女反目,怕萬兄好事難諧,想憑三寸不爛之舌,試加調解說服?那知道話還沒說上幾句,那位功力極高,好不厲害的少會主,便猝然發指,出人不意的製了我的穴道,撕破我的衣衫,並賞了我這身份超然,地位崇高‘軍師爺’一記重重的大耳括子!”司馬霖氣得全身發軟,目騰怒火,頓足叫道:“反了,反了,這丫頭簡直變了另一個人……”錢太真冷然道:“她反,我也要反,我遭受如此重大侮辱,所謂‘軍師’,如何再作得下去?隻有向司馬會主,自承淺薄無能,請辭本兼各職!”可憐一向養尊處優,無人敢稍加頂撞的“黑白天尊”司馬霖,如今隻得陪起笑臉,向錢太真拱手說道:“錢夫人暫息雷霆,我一定把那丫頭抓來,向你陪禮,或把她當眾治罪!”

錢太真故意裝出一種氣憤萬分的盛怒神情,向司馬霖把嘴角微揚,搖了搖頭,冷笑說道:“晚了,鴻飛冥冥,弋人何慕?司馬會主如今還到何處去抓那位倚仗才貌,目無餘子的少會主呢?”

錢太真是替司馬玉嬌深切考慮過後,覺得司馬霖溺於名利,在目前順境之內,絕難回頭。

因此,倒不如索性把他們義父女的感情破壞,使司馬玉嬌無法再回“九回穀”,脫離得徹底一點吧!

故而,她在言語之中,絕不排解調和,盡量對司馬霖加以刺激!

此時,司馬霖委實業已怒極。

但是,他畢竟是眾邪之尊,知道光是吹須子瞪眼,於事無益,遂強自鎮定問道:“錢夫人既如此說法,莫非那丫頭業已走了?”

錢太真道:“打了我一個大耳括子之後,她便宣稱放棄‘少會主’身份,從此脫離‘尊天會’便揚長而去!”

司馬霖道:“錢夫人可曾注意她是去往什麼方向?”

錢太真應聲道:“我知道此事不會就此結束,可能尚有後果,自然暗加注意,發現這位玉姑娘未出前穀,是身負行裝,馳向後山。”

好位軍師,居然吃裏扒外,在當眾大發謊言!

不過來有湊巧,她這謊言,競誤打誤撞地,編得恰到好處!

“後山”二字,把司馬霖聽得悚然一驚,皺眉說道:“她去後山?難道她那另一位師傅,快要出關了麼?”錢太真道:“司馬會主,玉姑娘的那身功力,不是由你一手調教的麼?”司馬霖搖搖頭,說過:“她在功力方麵,委實相當傑出,我隻教她一半,另一半是……”

說至此處,好似有甚避忌,頓住話頭,目注戚九淵道:“戚總堂主……”

戚九淵恭身答道:“屬下在!會主有何令諭?”

司馬霖神態肅穆,正色沉聲,緩緩說道:“傳我令諭,司馬玉嬌從此已不再是‘尊天會’的少會主,我在過些不太久的時日以後,要當眾宣布,把‘尊天會’這番心血基業,付托給一位比她前途百倍的年少豪雄……”

他認列“年少豪雄”四字,目光略瞟萬心玄,似作暗示,把這位“笑而人屠瀟灑殺手”,喜得心頭亂跳!

戚九淵滿口唯唯,躬身領命。

司馬霖又道:“你再帶幾名擅長輕功好手,去至後山,察看有無司馬玉嬌蹤跡,若有所見,立以飛鴿傳書,我便趕去擒她,交給錢夫人治罪!但有一事,必須嚴切注意!……”

戚九淵會意問道:“會主是不是指‘寒玉洞天’?”

司馬霖神色肅然道:“對,在‘寒玉洞天’的周圍裏許以內,切忌狂妄喧嘩,更絕不可進入洞天,滋擾窺探,隻可在遙遠隱蔽之處,用本會特製的‘千裏鏡筒’,悄然察看,此事不可延遲,總堂主快點去吧!”

戚九淵抱拳一禮,立即轉身退出了這大廳以外。

“天台野叟”沙天行一旁卻問道:“而那‘寒玉洞天’,是何所在?其中住的,又是什麼武林奇人?”

司馬霖向沙天行看了一眼,眉峰略聚,搖點說道:“此事尚未到揭露時期,沙供奉請恕我保持秘密!”

沙天行碰了一個軟釘子,臉上有點訕然,但又無可如何,隻得舉杯自酌。錢太真又擺出她那導師姿態,目注“璿璣狂士”公孫智道:“公孫兄,‘尊天會’既欲對抗整個武林豪雄,不能隨意讓人出入,司馬會主前已奉煩,你的‘旋璣妙手’,要早點施展才好!”公孫智抱拳笑道:“好,公孫智敬遵錢軍師的大令,隻消賜撥工匠人手,暨需用各物,我可以立刻興工!”司馬霖大喜道:“工匠人物,均屬現成,公孫供奉可隨意調用……”’“九回穀”中眾邪,正在加強防務,“洗馬溝”中的俠女,卻在穀等情郎!所謂“洗馬溝”,在“九回穀”口外,西南二十裏左右,但並非出入“九回穀”必經之路,鎮集甚小,僅有幾十戶,是入山采參的“參客”們的歇足投宿之所。故而“家察老店”雖是鎮集上三四家旅店中最老牌的字號,卻也小得可憐。司馬玉嬌仍作男裝,在通“九回穀”左近,他那“尊天會少會主”的身份,自然威風不小!何況一向生性慷慨,出手大方,那“樂家老店”一身而兼帳房夥計,甚至廚師店東的樂老二,一見了司馬玉嬌,立即堆起了滿麵發自真誠而非職業性的笑容趨前迎接,哈腰說道:“這……這是那一陣貴風,竟把少會主吹得光降小店?少會主是……”

司馬玉嬌眉頭微皺,目注樂老二道:“樂老二,店中可有參客?”

樂老二搖搖頭答道:“一個沒有,如今不是參期,少會主難道還不知道我這種店,是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麼?”

司馬玉嬌道:“好,我來住店,你隻要把你那拿手的‘糟溜山怨片’,和‘八寶血腸’,弄的地道一點,便可以三年不開張了。”

樂老二知有重賞,高興萬分,但也好生詫異說道:“少會主竟要住店?”

司馬玉嬌點頭道:“對,但我不會住久,最多一夜,你把你自釀不賣的‘茯苓雪酒’,和拿手好菜,那我……”

樂老二不等司馬玉嬌話完,便接口陪笑說道:“少會主放心,那‘茯苓雪酒’,我雖不賣,但對少會主,卻一定孝敬,並還準是窖藏二三十年的絕好陳酒,還有少會主最愛吃的‘鬆江白魚’,也恰有一條,是我老友帶來,送給我的。”

司馬玉嬌委實太愛吃那被稱為關東絕味的“鬆花江白魚”吧,聞言大喜,立即掏出一錠黃金,遞了過去,含笑說道:“那條魚兒煩你替我加料清蒸,因為我要借你這‘樂家老店’,招待我一位好朋友……”

樂老二喜孜孜地,接過這足夠三年洗裏的一錠黃金,連聲稱謝笑道:“是,是,多謝少會主,多謝少會主……”

司馬玉嬌招手道:“不要再叫我‘少會主’了,我已經與……”

話方至此,想起脫離“尊天會”之事,無須對外人道及,遂又頓住話頭,向樂老二改口說道:“樂老二,我的那位朋友姓柳,是位極其出色的年輕漂亮人物,除了他來,你這店中不要再招待別的人丁,好在我最多隻住一夜,明天天亮便走。”

樂老二喏喏連聲道:“是,是,小人遵命,少會主若能多住幾天,才是我這‘樂家老店’的天大榮幸!”

話完,立即把司馬玉嬌引入一間打掃得極為幹淨的寬大上房,倒好茶水,便徑自退去準備酒菜等物。

司馬玉嬌獨坐房中,心潮起伏!

她的心潮起伏!不外為了三個人……

第一個,當然就是她從小便相依為命,是她義父而兼半個恩師的“尊天會”會主“黑白天尊”司馬霖!

對於司馬霖,司馬玉嬌心中有七分歉疚,三分怨懣!

歉疚的自然是辜負了十餘年撫育深思,怨懣的則是自己早就曾加反對,義父為何一意孤行,非要自己嫁給那險惡無比的“笑麵人屠瀟灑殺手”萬心玄,並不聽諫言,才逼出自己與他老人家反目脫離“尊天會”之事!第二個,是柳延昭!

對柳延昭,司馬玉嬌的心中是九分相思,一分懸憂!

九分相思,自然是由於那如膠如漆如仙如蜜的一夜恩情,一分懸憂則是柳延昭已入龍潭,能不能安然來此?

柳延昭為了她,獨騎千裏,入虎穴,赴艱難,司馬玉嬌為何對他隻有一分懸憂呢?

這原因在於司馬玉嬌在“伏牛山金剛寨”中,曾與柳延昭過手,深知他一身超群功力,足以應付一切危險,而還有一位具有軍師才認的“吝嗇夫人”錢太真,暗中相助,才使司馬五嬌對柳延昭的安全懸憂,減弱到一分左右。第三個人,是錢太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