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讚存心氣激這凶狠狂傲的“長白掌煞”,哂然笑道:“冷朋友請隨時施展你那自以為了不起的‘五毒手’吧,對付你這等第三流的人物,和不人流的功夫,我用不著作甚準備!”冷公武剛剛壓製下去的胸頭惡氣,又被孟讚激怒得狂升而起……但他久經大敵,又經白衣書生提醒,知曉對方既出狂語,定有實學!故而,他雖然激怒,卻並不莽撞,要把滿腔怒氣,發揮在功力之上!冷公武緩緩舉起右掌……先是掌心微黑,後是指尖發烏,最後連雙手掌,都皮肉突然下陷,幹硬得成了一支烏爪模樣!簫克英看得一驚,麵帶憂容地,向柳延昭悄然道:“柳大哥,這‘長白掌煞’的‘五毒手’功力,已練到十一成左右火候,孟二哥要一掌挫敵,辦得到麼?”柳延昭深恐泄漏機密,索性嘴皮微動,用第三人無法與聞的“蟻語傳聲”功力,向簫克英耳邊說道:“若是孟二弟先行攻擊,一掌之限,決難挫敵,但冷公武想不到對方所練,竟是絕傳罕見,最具護身作用,暨回元反震的佛門神功‘金剛混元氣’,打得越重,反應越巨,等到上了大當,等到‘五毒手’勁力反震,毒氣攻心之下,想逃出孟二弟的一掌回擊,自然是難上難了!”
密語之間,“長白掌煞”冷公武的“五毒手”的勁力已發!他見自己業已擺出一副懾人架式,提足功力,孟讚卻仍毫不在意,隻是笑嘻嘻地,昂頭天外,不禁氣往上撞,厲嘯一聲,五指如鉤,當胸拍去。
孟讚仍佯如未見,不閃不架,把他那矮矮身軀,卓立得穩如山嶽!白衣書生看得“咦”了一聲,口中喃喃自語說道:“對方怎的如此沉穩,這等嬌敵,對冷二堂主的‘五毒手’,毫無所懼?難道……”自浯至此,“蓬”的一聲,孟讚胸前竟實胚胚地,挨了一記“五毒重手”!適才身軀雄偉,精於掌力的“金沙手”韓豐,在“五毒手”下,一掌硬接,尚且連退三步,倒地斃命,如今孟讚身若休儒,又是胸前受掌,豈不連人都震得要淩空飛了出去。理雖如此,事卻不然,“五毒手”如中敗革,雖發“蓬”然巨響,孟讚卻連不丁不八的足下馬步,都未晃上一下!有晃動的,那是發掌打人的“長白掌煞”冷公武。冷公武一掌擊中敵人,自己反而全身一震,足下連晃,臉上也出現一種難以形容的奇異神色!’孟讚右掌拂處,一招才發,冷公武已如斷線風箏,狂飛而出。一條人影,橫空飄至。
常言道:“上陣親兄弟,打處父子兵”,來人自然是對“長白掌煞”冷公武最關心的“長白劍煞”冷公文。他在半空中接住冷公武的被震飛身軀,但人手便知兄弟已飛魂絕命,無法挽救了。冷公文雙目之中,仇火頓噴,抱著冷公武的屍身,剛待撲向孟讚,那白衣書生突然叫道:“冷大堂主不要衝動,先回本座,讓我看看冷二堂主還有救沒有?”冷公文不敢反抗,一麵轉身走回,一麵悲聲答道:“啟稟少會土,我兄弟髒腑已碎,大概是返魂無術的!”
就在此時,孟讚突然朗聲發話道:“有人要奪‘金剛霸天’榮號,彼此一鬥內力,指定‘黃衣羅刹’羅三娘,與‘花花太歲’戚如山作為對手,先請羅三娘下場賜教!”
“黃衣羅刹”羅三娘此時已認出這掌一震“長白掌煞”,威鎮群雄的形若侏儒之人,正是自己在“好漢坡”前,飛雞灑酒的侮辱對象,遂手持她那根九九八十一斤的鈍鋼鳳頭鋼拐,走到場中,冷然說道:“孟朋友雖然掌力可謂驚人,但老身已上了年紀,向來對敵,隻用兵刃,懶得磨拳擦掌……”孟讚笑道:“‘金剛霸天’雖然重在鬥力,但技巧表現,也有莫大關係,孟讚正想會會羅三娘威震‘桐柏山’的九九八十一斤純鋼鳳拐!”
羅三娘目光閃動,向孟讚全身上下略一打量道:“孟朋友用的是什麼兵刃?”孟讚道:“我自己就是兵刃!”這句話兒,把“黃衣羅刹”羅三娘聽得一怔,詫聲問道:“‘金剛霸天’既重鬥技鬥力,禪朋友卻向我打的什麼機?”孟讚臉兒一轉,向柳延昭身邊的焦良高聲大叫道:“小小子,你在‘好漢坡’前,曾被這羅三娘用半支燒雞,一些殘酒,氣得哭了起來,如今該你下場,漏漏臉了!”焦良雖渾厚憨直,但對柳延昭倒發自內心的十分尊敬,聞得孟讚這樣一叫,不敢擅自出場,先向柳延昭笑道:“大哥,我……”柳延昭笑道:“三弟去吧,用用你那招‘焦不離孟’,替蕭大妹先退一名勁敵,出出‘好漢坡’前的那口惡氣,也讓我開開眼界!”
有了柳延昭這幾句吩咐,焦良才對簫克英笑了一笑,起身下場。他一站起身形,七尺來高的軀幹,真恍疑半截鐵塔!
“黃衣羅刹”羅三娘自恃掌中重達八十一斤的鳳頭鋼拐,威力驚人,仍未把焦良放在心上,冷瞥灑然說道:“在‘好漢坡’前,我以為你們隻是餓得發昏,饞得發慌的乞食之流,誰知你們居然還是來爭‘霸天’身份的武林人物?……”焦良雖內蘊絕頂聰明,但人極憨厚,不慣用甚刻薄言詞,笑嘻嘻地,對羅三娘把手一拱,笑說道:“老婆婆,爭霸天是要比力氣,鬥功夫,不是耍嘴皮子,我們動家夥吧!”“黃衣羅刹”羅三娘右手鋼拐微頓,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冷然說道:“我的家夥在此,你的家夥呢?你是用獨腳銅劉?還是降魔巨杵?”不單羅三娘如此問,除了柳延昭、簫克英以外的滿座群雄,也如此想,認為像焦良這等威猛巨人,用的必是重型兵刃!焦良嘻嘻笑道:“老婆婆,你錯猜了一點點,我的兵刃,不是‘降魔巨杵’,而是‘降魔童子’,也就是鐵‘降魔二哥’!”“降魔童子”已屬罕聞,又稱“降魔二哥”,更令舉座皆怔!
焦良目注孟讚,憨然笑道:“大小子,你掌震‘長白掌煞’業已十分風光,人前漏臉,如今該略為委屈,受受罪了,請由‘大小子’變成我的‘降魔二哥’!”孟讚聞言,便一伸雙手,在頭上合十,然後真氣微提,雙腿合並的,身形淩空飛起!焦良一伸他宛如芭蕉扇般的巨靈之掌,抓住孟讚的一支足踝,像朝天一炷香似地,把孟讚舉在手內。孟讚雙手在頭頂上合十,雙足緊硬,全身堅硬,論形象,絕似一具門兵刃“獨腳銅劉”,但卻隻是血肉之軀不是銅澆鐵籌!焦良目注“黃衣羅刹”羅三娘,笑嘻嘻的說道:“老婆婆,請用你的鳳頭鋼拐,會會我的‘降魔二哥’,大小子生得矮,骨頭又輕,隻有八十斤不到,但他如今身上帶了一些銀子,大概便和你八十一斤的鐵拐重量,差不多了!”孟讚銜前所說,“我就是兵刃”之語,被羅三娘視為禪機。如今目睹之下,才知並大量空幻禪機,而是一點不錯的,眼前真實之事!包括柳延昭在內,誰也沒有見過這等奇人奇事,故而整個演武場,立告鴉雀無聲,一齊靜看這場罕見武林韻事!羅三娘心中雖覺驚奇,但暗忖自己的精鋼鳳拐,威力足能劈石開山,何況拐中還藏有劇烈毒汁還可以從鳳嘴之中,隨時噴出傷敵,倒看對方血肉之軀,是如何抵擋?故看焦良這等模樣之人,分明是像一力降十會,且先叫他嚐嚐自己的千鈞力,把他手中的所謂“降魔二哥”砸個骨斷筋折也好!
心念動處,冷然叫道:“傻小子,你站好了,我也不用我威震江湖的‘鳳落歧山’拐法,隻給你一記俗而又俗的‘五丁開山’,大概便足夠打發!”
語音才了,真力業已凝足,掄圓了鳳頭鋼拐,帶著呼然動響,便向焦良當頭猛砸而下!羅三娘在當世武林中,成名已久,“黃衣羅刹”四字,列為一流高手,照說對付焦良這等年輕後輩,不應先行出手。但羅三娘經驗老到,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何況對方以人體作為兵刃,事情太怪,自己不必過矜身份,且先搶占先機,掂掂對方究竟有多大份量再說。故而,她不單搶先出手,並毫不輕敵地,在這招“五丁開山”之上,凝足了十一成左右真力。焦良嗬嗬一笑,把舉作“朝天一炷香”姿態的孟讚自軀橫轉,一式“架海金梁”,飛迎而上!在場群雄,半數以上均驚得“啊”了一聲,認為孟讚在九九八十一斤的鳳頭剛拐,攔腰猛砸之下,絕對難以禁受,定將身遭慘死!連簫克英都看得大吃一驚,秀眉緊蹙地,失聲說道:“哎呀,焦三哥怎麼硬幹,孟二哥,吃得消麼?”
柳延昭目中微閃智慧光芒,點了點頭;揚眉笑道:“我懂得他們這種奇招的妙處何在了?‘黃衣羅刹’羅三娘難免要大上惡當,吃定苦頭!”
這時,羅三娘見焦良居然敢以血肉之軀,對付純鋼鳳拐,來個硬接硬打,遂雙眉挑處,盡發保留餘勁,使鳳頭鋼拐落勢更速的,全力擊下!孟讚本是雙手在頂合十,被焦良舉以橫迎,但在鳳頭鋼拐即將及身的刹那之間,卻腰肢一彎,身形折轉!不單身形折轉,雙手也突然一分,把當頭疾落的鳳頭鋼拐,緊緊接住!就這一接,已使全力下擊的“黃衣羅刹”羅三娘,右手虎口,硬被震裂,而告涔涔出血!孟讚接住對方的“純鋼鳳拐”後,以左手攢住拐頭,右掌猛舉,電疾般落向鋼拐中腰……
“當啷”一聲,脆響起處,那根粗逾鴨卵,重達九九八十一斤的純鋼鳳頭拐,竟被孟讚生生擊得斷成兩段。前半截拐頭,是在孟讚手中,後半截拐尾則在原主人“黃衣羅刹”羅三娘的手內!但羅三娘的左手虎口,因早被震裂,如今再受震擊,疼得把手連甩,連那後半截拐尾,也把持不住,任它跌落在地。鋼拐一斷,孟讚方發現其中還藏有毒汁!他遂灑去毒汁,向“黃衣羅刹”羅三娘,揚眉叫道:“羅三娘,這是不是有點像你在‘好漢坡’前灑酒?……”然後又擲去手中斷拐,冷然笑道:“這也有點像是‘排雲壁’上的半支飛擲燒雞……”羅三娘把張老臉,脹得血紅,目注孟讚,焦良二人,流露出驚震,憤怒交進的恨毒神色!雙方勝負既分,焦良把手一鬆,孟讚身形落地,繼續冷笑道:“羅三娘,你請回吧,我知道少時你就要與我‘妙姹金剛’簫克英大妹,爭奪‘妙姹’榮銜,趕快敷敷,歇息歇息。”
這位“黃衣羅刹”,當著天下群豪,一招受挫,縱然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繼續留在此處,遂哼了一聲,恨恨說道:“孟讚,焦良聽著,隻要我羅豔秋屍不化水,骨不成恢,便誓報今日被你們當眾戲弄之辱。”話完,連向大會主人簫克英也不再招呼,便頓足飄身而去。簫克英向柳延昭低聲說道:“柳大哥,孟二哥在掌力上的造詣,委實太以驚人,竟能把那粗那重的純鋼鳳拐,震得斷成兩截。”
柳延昭笑道:“孟二弟與焦三弟資質極好,本身修為,已頗深厚,這一聯手,自更驚人,但孟二弟若被人在平地,單獨施展,卻未必震得斷那粗鋼拐?”
簫克英聽出柳延昭話外有話,細一體味,恍然說道:“我明白了,焦三哥表麵雖抓起孟二哥,當作兵刃,其實卻隔體傳功,把他所煉的‘金剛混元氣’,與孟二哥合而為一,便宜運用。”
柳延昭點頭道:“這是極聰明的辦法,也是最唬人的絕招,真虧他們的師傅,想得出來,由此可見,那位邋遢禪師,必有莫大來曆!”他話方至此,孟讚又目光遙注“九爪鷹主”戚九淵等所坐之處,朗聲說道:“‘黃衣羅刹’羅三娘一招斷拐,已告敗陣,如今請北六省綠林總魁戚寨主的令公子‘花花太歲’戚如山,準備下場一會。”孟選心思既快,口舌又刁,他認為“黃衣羅刹”羅三娘敗得太快太慘,可能使“花花太歲”戚如山,驚心怵膽,悸於出陣,遂先叫他父親戚九淵的北六省綠林總魁招牌,令戚如山無法推托!果然,他語音才落,戚如山虎吼一聲,便欲撲出。但“九爪鷹王”戚九淵著實老辣,一伸手拉住愛子,向那白衣書生正色說道:“少會主,冷二堂主一招殞身,本會銳氣已挫,根據對方的神奇表現,戚如山出而應敵,必然又是自取其辱……”
白衣書生聞言,目光爛如冷電地,向戚九淵看了一眼,揚眉問道:“戚總堂主,你認為戚堂主不是這孟讚焦良兩個怪人之敵,莫非你想親自出手,為本會爭取榮譽?”
戚九淵目光厲芒一閃,從嘴角浮起陰森森的獰笑說道:“少會主認為屬下新近煉成的‘墨點散花蜂’,能不能給這兩個怪人一點苦頭吃吃!”白衣書生似被這位“九抓鷹王”,一言提醒,點頭說道:“對,用戚總堂主的‘墨點散花蜂’這或可為冷二堂主報仇雪恨……”他的話猶未了,“長白劍煞”冷公文突在一旁說道:“戚總堂主出手,自無不勝之理,但那名叫孟讚的侏儒怪人,若是死在你‘墨點散花蜂’下,卻將令冷公文,愧對舍弟的了!”戚九淵目注這滿眼仇火,須發欲張的“長白劍煞”,“哦”了一聲問道:“冷大堂主莫非要我先讓你一陣?”冷公文一抱雙拳道:“冷公文不敢爭功,但願有機會能一盡手足之情,使舍弟九泉無憾,含笑瞑目……”這題目是“為弟報仇”,相當冠冕堂皇,弄得那位身為北六省綠林總魁的“九爪鷹王”戚九淵不敢擅專,向白衣書生遞過一瞥詢問眼色。
白衣書生秀眉雙蹙,方自尋思,冷公文又複抱雙拳恭身道:“啟稟少會主,屬下認為那名叫孟讚的侏儒矮人,雖然不畏‘五毒手’,但再厲害的護身神功,也擋不住屬下的‘青芒長劍’和犀角短匕!”
白衣書生沉聲道:“冷大堂主話雖不錯……”冷公文挑眉道:“少會主放心,屬下有必勝之念,也抱必死之心,我若不能搏殺對方,為舍弟報仇,並挽回本會榮譽,便自刎場中,不再回座!”他已這樣血淋淋地,作了表示,白衣書生也隻好點頭,冷公文遂帶著滿麵煞氣,起身下場。白衣書生目注戚九淵,突以“蟻語傳聲”功力問道:“戚總堂主,我們的殺手鐧,準備功夫情況如何?……”
戚九淵道:“少會主放心,屬下為此,早作安排,已有十成十的把握。”白衣書生聽了這樣答覆,臉上流露出一片陰森的笑意!這時,簫克英見下場之人,不是“花花太歲”戚如山,而是“長白劍煞”冷公文,不禁向柳延昭皺眉說道:“柳大哥,根據武林傳聞,這冷公文是關外數一數二好手,藝業高出乃弟頗多,身邊有長短二劍,長劍絕毒,短劍絕利,孟二哥和焦三哥的護身神功,恐怕……”柳延昭雙眉微挑,“哦”了一聲,目光盯在舉步走向場中的冷公文,點了點頭說道:“這冷公文定必痛於殺弟之仇,宋找孟二弟的晦氣!”
簫克英不單關心孟讚,更關心焦良,雙眉緊緊說道:“此人長劍見血封唯,短劍洞金截鐵,加上更精於‘天殺十三招’的淩厲劍法,才有‘長白劍煞’之稱,孟二哥及焦三哥的護身神功,可受重擊,難抗實刃,隻要稍不小心,便難免埋恨當場的了!”柳延昭低低“哼”了一聲,簫克英又向她嬌笑說道:“大哥的劍之精,超絕塵宇,如今又遇上以劍稱豪的‘長白劍煞’冷公文,你是否親自下場,讓小妹等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