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延昭一旁笑道:“二弟別忘了,剛才尉遲巧兄被你逼得幹了那杯‘金剛倒’時,可曾嗆得咳嗽麼?……”焦良道:“由此可見,尉遲巧兄的酒量不豪,而‘金剛倒’卻性又過烈,在你說來,或許獨飲十斤,尚不過癮,但在他說來,卻隻消略有酒意,足下稍重,便可能糊裏糊塗,敗露行跡,甚至於遭人毒手進入枉死城內!”
孟讚聽得一頭冷汗地,“哎呀”一聲,惶然說道:“真這道理,千萬不要由我這無心之舉,害了尉遲兄,我去為他打個接應!”他剛剛神色惶急地,站起身形,柳延昭便搖手笑道:“二弟不要過份著急,我所作推斷,雖有可能,並非絕對,好在尉遲兄有個‘神偷’身份,足資掩護,不至於暴露真正目的,故而由他單獨暗探;最多有險無凶,弄得灰頭土臉而已,你若一加接應,反而會弄巧成拙,把事兒越鬧越大!”
孟讚雙眉愁皺;歎了一口氣兒,苦笑說道:“如今我後悔不該出這主意,萬一遲兄,有甚重大差錯,豈不叫我無法悔恨,終生難安!”柳延昭伸過手兒,一麵替孟讚斟酒,一麵含笑慰道:“二弟寬心,剛才我曾特別注意尉遲兄的氣色,發現他晦紋不顯,印堂不暗,日內並無甚巨災大禍,否則,我也便早加阻攔,不會讓他去了!……”
話雖如此,但孟讚終不放心,那等愛酒如命之人,拿著一杯“金剛倒”,竟自喝不下去!
一更…….二更……三更……夜已三更,未見尉遲巧轉回報訊,但寂寞賓館中,也未聞得有什麼事變喧嘩!柳延昭雖說曾注意尉遲巧麵無晦色,仍不免有點為他擔心,但又無法探聽,隻好向孟讚,焦良笑道:“二弟,三弟、不必焦急,我們且靜坐調息,好在天光亮後,五霸爭雄大會,便將開始,那時尉遲巧兄的吉凶禍福,也就知曉的了!
孟讚道:“倘若尉巧兄有任何不測,小弟誓盡全力,必報此仇,否則,他被我隨口一語,斷送性命,便令孟讚終身難安……”焦良笑道:“大小子,你要盡說喪氣話兒,尉遲兄與對方並無前仇,蹤跡縱被發現,最多受些調侃奚落,那有傷他性命之理?何況‘黑白天尊’誌在創設‘尊天會’,稱霸武林,正須招兵買馬,用人其段,或許會看上妙手神偷的肢篋絕技,給尉遲兄弄個‘空空堂主’名位,過過隱呢!”柳延昭“咦”了一聲,目注焦良,點頭說道:“三弟樸實寡言,但每一發話,都還頗合妙理,二弟適才把‘金剛倒’烈酒,著實飲了不少!且運氣調功,周行百穴,把酒意驅散驅散!因為今日大會之上,你與三弟的一身‘金剛混元神功’,和‘孟不離焦’奇招,必將大放異采,名震天下,也應該略作準備充本固元才好!”
孟讚,焦良也知明日會上群豪畢集,好戲連場,遂不敢再為尉遲巧之事憂心,雙雙盤膝靜坐,一心向上,一意朝元,暫時把那位“妙手空空”置諸度外。柳延昭本人也毫不大意地,神與天會,用起內家妙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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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才明,一聲聲的悠揚鍾韻,驚醒了夢中群雄。享用過“妙姹金剛”簫克英準備待客的豐富早點之後,大會便告開始。‘會場,是設在廣大而平坦的演武場中,上百座位的兩旁,擺設了兵器架,十八般軟硬兵器,以及各種奇形怪狀的外門兵刃,幾乎應有盡有,供群豪隨興取用。柳延昭等三人的座位,經過安排,是在主座左邊,以便簫克英遇上傷腦筋的場麵之際,好與她這位敬若神明的柳大哥,有所討教,互定大計。
除了這特殊安排外,其餘群雄,都是先到先坐。
柳延昭目光如電,不住注視群雄,並向肩右的“妙姹金剛”簫克英,悄然問道:“蕭大妹,誰是‘黑白天尊’的心愛弟子?我怎樣未發現群雄中,有什麼特殊紮眼人物?……”簫克英道:“他們一行共有五人,此刻尚未進場……”話方至此,目光一亮道:“他們來了,怎麼突然又多了一個?”這時,又有六人從賓館方麵,走進演武場,是一個鷹鼻虎目的雄健老者,一個白衣如雲的瀟灑秀美書生,一個身高將近七尺的魁梧壯漢,和兩個麵貌酷似的黑衣老叟,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黃衣中年漢!由於“九爪鷹王”戚九淵,是北六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故而,他一現身,便有不少綠林人物在座位上起身抱拳,顯得極具聲勢!那鷹鼻虎目老者,便是戚九淵,他向對他施禮的綠林群豪,略一含笑揮手,便隨意在空位之上落座。但落座時,他卻謙恭有禮的,含笑伸手,先讓白衣書生。白衣書生搖了搖頭,戚九淵才微帶惶恐神色首先坐了下去。由這點動作看來,他們表麵上雖由戚九淵為首,實際上大概是由那白衣書生,指揮全局。
這六人現身以後,柳延昭與孟選焦良,不禁發怔。因為他們一聽簫克英說對方多出一人時,均認定是“妙手空空尉遲巧”與戚九淵等,套上關係,參與了對方陣營,以刺探更多機密!柳延昭心中正在暗罵這老偷兒為何不設法送個信兒,致使自己弟兄,為他耽了半夜心事……但等六人出現後,帑見其中並無慰遲巧大內,柳延昭不禁驚詫欲絕,弄不懂尉遲巧為何突然失蹤?究竟有何吉凶禍福?
孟讚已沉不住氣地,低低向柳延昭叫了一聲:“大哥”!
柳延昭搖了搖頭,神色凝重地,悄悄發話說道:“事情確實有點怪異,但二弟暫勿衝動,亂了大局,一切都等我設法弄清尉遲兄的吉凶下落再說。”孟讚目閃神光,正待再言,卻因簫克英已在主位起立,向群豪交待大會主人的場麵話,遂不便擾亂地,又複踅了回去。簫克英所說,無非是些招待不周的客氣話,並請群雄盡施展絕學,爭奪“五大霸天”榮號,以期“五霸七雄”,光耀江湖,為當代武林,添點光彩!她話完之後,才一坐落,便有一條雄赳赳的漢子,閃身而出,到了演武場中。他雙拳一抱,當胸環揖,報了姓名,是河北滄州通天堡的堡主“金沙手”韓豐,想與赴會群豪中,精一掌力之人,共同爭奪“鐵掌霸天”榮號。這位“金沙手”韓豐,在掌力上的修為,果甚深厚,經他這一挑戰,已先後有三名武林豪傑下場,兩較掌力,一較掌法,均敗在韓豐的“金沙手”,和“羅公八一式”的威猛掌招之下。
孟讚登時雙眉微皺,向柳延昭耳邊,低聲發話問道:“大哥,這‘金沙手’韓豐,不過是個中上級的貨色,若由他得了‘鐵掌霸天’之名,當代武林中,未免也太……”
柳延昭以一聲低笑,截斷了孟讚話頭,揚眉說道:“二弟忘了蕭大妹所說,‘尊天會’想囊括‘五大霸天’榮號的雄心大誌麼?戚九淵等,尚未出手,好戲在後麵呢……”話方至此,
“金沙手”韓豐因連勝三陣,未免有點趾高氣揚,加上久未見人下場,遂軒眉狂笑道:“怎的沒有別位武林同道賜教?難道這‘鐵掌霸天’榮號,便由我韓豐……”一聲森厲冷笑,截斷了“金沙手”韓豐的洋洋自得之詞。
焦良笑道:“大哥說得不錯,‘尊天會’的朋友,沉不住氣,要出手了……”果然,白衣書生微一頷首示意之下,兩名黑衣老叟之一,此間卻從座中站起身形,緩步走到場中,向“金沙手”韓豐異常輕蔑地,看了一眼,冷然問道:“韓朋友想當威震江湖的‘五大霸天’之一?……”韓豐因覺來人氣勢懾人,出語冷峭,不禁皺眉道:“韓某以武會友,切磋掌上所學,萬一承江湖朋友相讓,能獲一份榮銜,也是相當高興之事!”黑衣老叟冷冷一笑,向孫豐豎起了右手食指。
韓豐不解其意,以一種莫名其妙的神情,詫聲問道:“朋友這豎起一指之意,是……”黑衣老叟道:“這是代表一掌,或是一招,你若能接得住我一掌,或是躲得過我一招,多半便可稱心如願,獲得‘鐵掌霸天’榮號!”話兒並十分難聽,但骨子裏的含意,卻太驕太傲!韓豐心中有氣,目閃神光,向黑衣老叟問道:“朋友怎樣稱謂?”
黑衣老叟道:“冷公武,早年曾闖蕩關東,中原的武林人物,可能對我不大熟悉?”韓豐心內一驚,暗吸了一口冷氣,目注對方問道:“冷朋友是‘長白雙煞’之一?”冷公武點頭道:“韓朋友居然對關東人物,並不陌生,我哥哥冷公文是‘長白劍煞’,我是‘長白掌煞’!”韓豐知道“長白雙煞”是關東綠林道的出類拔萃凶人,不禁有點心中忐忑,頭皮發炸……但當著群雄之麵,那有耀武揚威半天,被人家一報字號便號嚇了回去之理,隻得硬著頭皮,抱拳笑道:“冷朋友是對掌法掌力,均極有造詣的先進人物,肯加指點,韓豐十分榮幸!”冷公武道:“韓朋友是想接我一掌,或是一招……”他一再賣狂,未免也激起韓豐的心頭傲火,雙眉一挑,朗聲答道:“韓某浸淫‘金沙手’,暨‘羅公八一式’三十餘年,縱再駑鈍,也未必一掌便敗,我先接冷朋友十掌,然後再奉陪百合!”
冷公武冷冷道:“你提足內勁,接我一式‘玄陰掌’,隻要能馬步不退,身形不晃,冷某立回遼東長白,再練絕藝!”這話兒委實狂得惱人,韓豐怒在心頭,卻一語不發地,靜氣凝神,抱元守一。
冷公武並不急迫,靜等韓豐站穩架式後,方一掌當胸,緩緩推出!孟讚眼力極強,在冷公武舉地,發現他掌心部位,暨十指指尖,都微呈黑色,遂“咦”了一聲道:“這不是‘玄陰掌’,韓豐恐怕要糟……”話猶未了,韓豐右掌揮處,已以苦練三十年的“金沙掌”力和冷公武硬接一記!“蓬”的一聲,並不十分清脆,但韓豐卻全身一震,“騰騰騰”地,連退三步,然後便半語不發地,倒了下去!冷人武哂然一笑,目光電捂全場,大邁邁地說道:“韓朋友的五行功力實在太差,遇上強過他的人,一掌便將髒腑震碎,身遭慘死,還有那位具有真才實學的掌法名家,不吝賜教?”
孟讚在座中,向柳延昭略一抱拳,低聲說道:“柳大哥,這‘長白掌煞’冷公武,太以陰險狠毒,手下太黑,必然一身血腥,小弟請命一戰,誅除此賊!”
柳延昭尚未答言,大會主人“妙姹金剛”簫克英,已聽見孟讚之語,立對柳延昭笑道:“冷公武這廝,目無餘子,竟不點到為止,隨意殺人,柳大哥且讓孟二哥一展絕學,挫挫‘九爪鷹王’戚九淵同來諸人的銳氣也好!”
柳延昭點了點頭,目注孟讚,悄加囑咐說道:“二弟已看出對方掌力來曆,下場無妨,但出手輕重之間,不妨稍作斟酌,且看冷公武是否凶心不泯,自召禍福便了!”這時,冷公武因“金沙手”韓豐一掌畢命之事,業已鎮住群雄,久久無人應聲,遂更誌得意滿場,狂笑說道:“倘若無人願下場賜教,則冷公武便將忝顏自居‘五大霸天’之一的‘鐵掌霸天’了……”一語方畢,霹靂當空,有人宛若春雷震耳地,良聲喝道:“冷公武休狂,有人會你!”發話的,是小小子焦良,站起身形,步入場中的,卻是大小子孟讚!冷公武從話聲中,覺出對方真氣太足,有點皺眉,但目光注處,就不禁麵帶苦笑!因為他看見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自己的,竟是個身高不滿五尺的形若侏儒之人!孟讚到了場中,兩道目光,森如冷電地,盯在冷公武臉上問道:“冷朋友,你剛才將‘金沙手’韓豐,一掌擊斃,委實太以驚人,那是什麼樣的武林絕學?”
冷公武道:“長白山’冰天雪地,終年白頭,老夫占據地利,利用天時,煉的是能凍人骨髓的‘玄陰掌’力!”
孟讚冷笑道:“玄陰掌’隻是掌心微青,但是尊駕為何掌心部位暨十指指尖,均一齊發黑何解?……”冷公武心中暗驚對方眼力銳利,但麵上卻若無其事,略為打量孟讚兩眼,淡淡一笑問道:“尊駕竟看得這樣清楚麼?你認為這是什麼掌力?”孟讚道:“掌心暨五指指尖一齊略略發黑,是武林中曾懸為禁例,不許妄煉過份陰險狠辣的‘五毒手’!”“五毒手”三字一出,全場武林豪雄,均驚得一片肅靜。那“黑白天尊”的愛徒白衣書生,向身旁的“九爪鷹王”戚九淵,壓低語聲,悄然發話問道:“戚總堂主,這形若侏儒之人,是何來曆,怎會有這高見識,把冷二堂主的秘煉奇功,能夠一口叫破?”戚九淵搖搖頭,說道:“四少會主,屬下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武林中有這高見識,把冷二堂主的秘煉奇功,一口叫破?”這位北六省的綠林魁首,不單對白衣書生,尊稱“少會主”,自居屬下,連神情語氣,也均十分恭謹。這時,演武場發出一陣聲發裂石的震天狂笑!狂笑是“長白掌煞”冷公武在聽完孟讚話後,仰天所發!孟讚不悅道:“你笑些什麼?我難道判斷錯誤,說得不對?”
冷公武狂笑一收,傲氣十足地,軒眉朗聲說道:“老夫是笑天下雖然有人認得出失傳已久的‘五毒手’,卻恐怕沒有人能禁得住我這掌力一擊?”孟讚道:“冷朋友知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冷公武接口道:“老夫不單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也知道人上有人,但山雖然易見,天外已極難睹,至於人上人則更是……”孟讚道:“不難,不難,常言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冷公武又是一陣狂笑,斜睨了孟讚一眼,白臉上流露輕蔑神色,嘴解微披說道:“尊駕自以為就是能禁得起老夫‘五毒手’掌力的‘人上人’麼?我看尊駕身高不滿五尺,猥猥瑣瑣,宛若侏儒的,就是個‘人上人’,到還名副其實……”
柳延昭在座上聽得喟然一歎,側顧簫克英道:“蕭大妹,常言道:‘人之將死,必先狂悖’,又道是‘善惡有報,劫數難逃’,孟二弟縱對冷公武下甚絕情辣手,也是對方自取奇禍了!”簫克英雙眉微蹙,麵帶憂容,目注場中,低聲說道:“‘五毒手’除了掌力戚厲之外,還有劇毒陰風,透入髒腑,孟二哥……”焦良一旁笑道:“蕭大妹不必擔心,大小子人矮功高,他的‘金剛混元氣’,煉得比我還要強上半籌……”
焦良話方至此,孟讚已說出了震驚全場之語!
他雖聽得冷公武狂傲之言,卻毫不動怒,隻是淡淡笑道:“冷朋友說得對,孟讚身高不足五尺,是個‘人下之人’但‘人下人’對付起‘奴下奴’來,卻容易得很,大概今回也是用不了第二掌!”冷公武怒吼道:“侏儒匹夫,你說什麼?”孟讚笑道:“我說你空白煉了江湖中懸為禁學的‘五毒手’,卻禁不起我一掌,孟讚也學你剛才一樣,發句狂言,你若逃得出我一掌之下,孟讚便在舉世英豪麵前,掌震天靈,當場自絕!”這幾句話兒,說得著實驚人!冷公武想不到這看來毫不起眼,不單有極高明的眼力見識,竟還說出如此比自己更狂更傲之說話來。那地位高出“九爪鷹王”戚九淵之上的白衣書生,突在座上發話說道:“冷二堂主,本會威名為重,對敵之前,不許躁急大意!”冷公武原本雙眉已挑,兩眼已瞪,聞言之下,竟立將激動心氣,壓製平息下來,對孟讚細看幾眼,緩緩說道:“孟朋友,請準備,冷公武若敗在你一掌之下,我也當場自絕!”四座群雄見到他們雙方都叫上了勁,知道這一掌鬥,必然石破天驚,精彩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