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屠戶蘇琴子用力向後奪,卻是紋風不動,驚魂之下,看清自己雙刃,竟是被郭飛鷹四根手指頭輕輕捏住。
蘇琴子這一驚,可真非同小可。
她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少年,是來自這個世界上的。
女屠戶蘇琴子再三奪刃不獲,一張黃臉,已變成了蒼白顏色。
這時全場的人都驚呆了,每一個人都瞪大了雙眼,他們俱都為郭飛鷹這種神技驚得呆了。
南湘異叟徐子明,也是臉色驟變,猛然自位子上站起。場內的情形,這時又有了變化。
郭悄鴻冷冷一笑道:“你還不放手麼?”
說罷四指一曲,刃身一陣顫抖。
可是蘇琴子全身內力,都貫注在雙掌之上,她死命地握住刃柄不放,在郭飛鷹神力之下,她身子左搖右晃不已!
忽然,郭飛鷹冷笑道:“得罪了!”
就見他左右握住刀刃的四根手指,一捏一帶,“啪”的一聲脆響,全場又都“啊呀”的驚呼了一聲,再看女屠戶蘇琴子雙手中的兩口鴛鴦鉞,竟已雙雙斷為四截!
女屠戶蘇琴子雙手所握住的,僅僅不過是一雙刃柄而已。
這女人嚇得“噢”一聲,雙足用力向後一蹬,用“金鯉倒竄波”的身法,倏地倒竄了出去。
可是她身法雖快,郭飛鷹的手法更快,隻聽得這初露鋒芒的少年俠士一聲朗笑道:
“打!”
這個這“打”字一出口,四指微微向外一彈,手中那兩截斷刃,就如同兩道閃電似的飛了出去。
但見當空白光一閃,女屠戶一聲驚叫,“噗通”一聲,自空墜落。
場邊眾人又是一聲駭呼,尤其是南湘異叟徐子明,更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怪叫,身子有如一頭怪鳥似的撲了過來!
徐子明身子向下一落,雙手一探,把墜地的蘇琴子抱了起來,隻見蘇琴子牙關緊咬,麵色慘白,身子一陣陣的戰抖著。
就在她左右一雙肩窩上,各著了半截斷刃。
怪就怪在,這兩截斷刃雖深深地嵌在了她的肩窩之內,卻是連一滴血也沒有淌出來。
南湘異叟徐子明怔了一下。正要把這一雙刀刃自她肩上拔出來,卻聽得郭飛鷹冷冷地道:“想讓她早死你就拔出來吧!”
徐子明嚇得雙手立時收了回去,這一霎間,他那張臉,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喀喀有聲地錯了一下牙齒,道:“我們之間這個梁子可是接上了,小子你……”
郭飛鷹哈哈一笑道:“當家的,你眼前救人要緊,尊夫人一雙鎖骨,與肩環之間的脈根,已為我各傷其一根,今後勞動操作固是無妨,隻是再要想動手過招、動刀殺人,可就得費點事了!”
徐子明身上劇烈抖動了一下,道:“你……”
郭飛鷹冷冷哼了一聲道:“這是我手下留情,當家的,你還不服氣麼?”
徐子明怪笑了一聲道:“我老頭子生就一付不到黃河心不死的脾氣,且等保住了拙荊這條老命之後,我們再站一結這筆帳!”
郭飛鷹淡淡一笑,道:“放心,我不會走!”
徐子明雙瞳血光進現,他低頭對蘇琴子悲憤道:“你可忍著點疼,死不了就行!”
說著雙手在蘇琴子一雙外肩上,微微用力一震,兩口斷刃,叮當一聲落在了地上,女屠戶狂呼了一聲,又昏了過去。
南湘異叟徐子明,向一旁的玉麵瘟神秦銳一招手,道:“把她扶下去!”
秦銳目睹郭飛鷹如此身手,幾乎都嚇傻了,他匆匆走過來,單手扶住了蘇琴子,訥訥地向徐子明道:“瓢把子。咱們認栽了吧!”
徐子明森森笑道:“秦銳,你枉自追隨我多年,這些年來你何嚐見我老頭子怕過誰來?”
言罷,雙手在那件短褂裏一探,左右向外一分,手中已多了一雙奇形的兵刃!
他這對兵刃,在場有一多半不認識的,隻有極少數幾個,認出了他這雙玩藝兒的厲害。
就外形上看來,那是一雙核桃粗細,其上遍生倒刺的鋼圈子,二圈一大一小,遍體烏光發亮。
郭飛鷹在九華山,曾由師父口中,得悉武林中各式各樣的怪兵刃,這時一看這對圈子,他就知道,這雙兵刃,正是師父所說的“離魂子母圈”。
二圈之中,大者為母圈,小者為子圈,厲害地是,兵刃上刺、點、摟、崩、撩、打、砸等七字訣,全都為這種兵刃占全了。
郭飛鷹還是第一次見過這種玩藝兒,禁不住心中一驚,遂見徐子明雙圈相對一碰,發出“當”一聲脆響。
這老頭兒,此刻雙目赤紅,麵色極為猙獰,一聲狂笑道:“怎麼,老弟台,你還是空手接戰我這家夥不成?”
郭飛鷹點了點頭,道:“不能厚彼簿此,當家的,你手下留情吧!”
徐子明麵色一青,又是一聲狂笑道:“好!好!老夫活了這麼大歲數,今天是真正的開了眼啦!”
口中說著,掌中離魂子母圈微微一合,又發出了“當”一聲脆響。
隨著這聲脆響,這老兒足尖一點,有如穿梁燕子似的騰身而起,向下一落,正好就到了郭飛鷹麵前,掌中子母離魂圈忽向外一抖,分左右向著郭飛鷹一雙肩窩上打來。
郭飛鷹雙手忽起,直向徐子明脈門上扣去!
可是徐子明雙圈上變化無窮,隻見他一振雙碗,雙手一平一舉,一襲麵門,一搗心窩,由於二人距離過近,他這一招施展得可真是險到了家。
同時他口中厲叱了一聲:“打!”
子母圈上發出無限勁力,招式已是用實在了!
郭飛鷹立著不動的身子,這時候,像是被一陣小風,吹得輕輕地向後飄動了一下。
真怪!徐子明那一對離魂子母圈,明明是正打正著,卻不知怎麼會歪了一些,差著一分沒有打上。
這可真是“伸手容易退手難”了,徐子明一發覺自己雙圈沒有打著對方,心中就知道要糟。
他口中吐氣開聲,雙圈用力地向後一收,可是郭飛鷹雙手比他想象的快多了。
他雙手還沒有收回一半,已為郭飛鷹疾伸雙手四指,正正地拿在了他雙腕的脈門之上。
頓時,他就覺得雙腕一熱一麻,離魂子母圈“當啷”一聲,掉落塵埃。
南湘異叟徐子明這一驚,可真是三魂出竅。
可是此老到了這當口,兀自不死心,他猛然提起一口真氣,護住了兩處氣海,不使對方真力下侵,同時間,他口中厲叱一聲“去!”
右足疾起,用足尖猛地向著郭飛鷹前心上踢來!
全場眾人俱是一驚,他們均以為郭飛鷹在這種情況下,恐怕免不了要負傷對方足下。
其實,徐子明這一著早在郭飛鷹意料之中。
徐子明足尖才踢出了一半,就見這少年奇俠一聲輕笑道:“當家的,何必如此拚命!”
雙手向外一翻,也叱了聲:“去!”
徐子是立時就像一個球似的,霍地被震了出去,“喀嚓”一聲大響,龐大的身子,把一顆碗口粗細的樹幹撞得齊腰折斷。
這怪老頭子,就是有一身銅皮鐵骨,也經不住如此的摜摔。
當時一聲悶哼,掙紮著翻起來,道了聲:“好小子,你……你……”
卻止不住麵色一變,“咕咚”一聲又倒了下去。
全場這時候,由不住轟然的爆出了一聲:“好呀!”
這些圍觀的人,接著都跑了過來,把郭飛鷹團團圍在了正中,有的人幾乎都跪了下來,爭相說道:“活神仙……你可真是活神仙!”
有的人高聲叫道:“大劍客呀!你老可真給我們鳳陽府露了臉啦!”
你一句,我一句,把郭飛鷹看成了神明一般,楚氏兄妹是識貨的人,更被郭飛鷹的神威驚得呆住了。
尤其那楚肯青,已激動得不能自己,她隻覺得無比的興奮,就好像一顆心,都要由心口裏跳了出來。
良久之後,她才推了一下楚秋陽,道:“別呆著啦,還不進去謝謝人家呀!”
楚秋陽這才突然驚覺,卻隻見人們不斷的向前麵擠著,使他無法走上前去。
這些人口中俱都在喊著:“大劍客,大劍客!”
小孟嚐楚秋陽用力地分開人群,奈何這些人擠得實在厲害,他費了半天勁,才擠到前麵,卻沒有看見郭飛鷹這個人。
他方自一怔,隻聽得有人道:“楚少爺,快追吧,大劍客走啦!”
楚秋陽“哦”了一聲,忙道:“走了?上哪兒去啦?”
這些人有的指東,有的指西,楚秋陽一時被弄糊塗了,他隻覺得無限懊喪,用力地跺了一下腳道:“真該死!”
這時,楚青青也已由後麵擠了進來,匆匆問道:“郭大哥呢?”
楚秋陽歎了一聲道:“他走了……”
忽又一跺腳道:“我們分開追他去。快!”
楚青青慌慌張張地答應了一聲,兄妹二人立時各自騰身上馬,分兩路猛追了下去!
在亂囂中,誰也沒有注意到徐子明那一幫子人,自然他們是偷偷地走了,再也沒有臉麵在鳳陽府多停留一刻了!
可是“大劍客”郭飛鷹,這幾個字,卻深深的嵌在了他們內心,他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今日所受的奇恥大辱,總有一天,他們是要報複的!
在橫貫東西的官道上,楚氏兄妹兩人一個向東,一個向西,策馬奔馳如飛,他們是無論如何,也要找到那位古道熱腸,俠肝義膽的好心朋友。
在跑了一程之後,焚青青忽地勒住了馬,心中忖道:“不對,要是那郭飛鷹走這條路,我怎會追他不上?”
有此一念,她就又帶轉了馬,慢慢地往來路上行去。
這時,寒月高照,夜涼如水,習習夜風裏,楚青青感到了一種莫名的哀傷。
她對郭飛鷹的走,芳心中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黯然之感!
她在想:“為什麼他急著要走呢?”
在一排夾陰樹下,她勒住了馬,這一刹那,她真有點想哭,她舉起了手上的小馬鞭,用勁地在樹枝上抽了一下。
就在這時,附近樹林子裏,傳出了一陣馬嘶之聲。
楚青青心中方自一動,那匹馬又發出了一聲長嘶。
這一次她已判斷出,聲音的來處,竟是在前麵一片榆樹林子裏麵,她暗想道:“怪呀,這黑天半夜裏,誰會在樹林子裏騎馬呢?”
心中這麼想著,她就牽馬慢慢的向榆樹林裏行進去。
馬蹄踏在地上的枯葉上,發出陣陣“嚓嚓”的聲音。
前行了約有裏許左右,果然她看見,不遠的一顆大枯樹下,拴著一匹大高馬,一個人正立在馬前,用手在為那匹大馬上鞍子。
楚青青遠遠看著這人背影,立時心內一喜,忙上前呼道:“前麵是郭大俠麼?”
這人忽地翻身上馬,抖韁就走。
可是楚青青已趕了過來,相距如此之近,這人再想走已是不及,為楚青青橫馬攔在了麵前。
借著天上僅有的月光,楚青青看清了,果然是郭飛鷹,高興他說道:“郭大俠……你為什麼要走呢?我哥哥在找你呢!”
郭飛鷹不由汗顏笑道:“楚姑娘……請代向令兄致謝……這一點點小事,實不足掛齒!”
楚青青內心愈發感動,因為這種作風,正是大俠客的本色,所謂功成身退,不願居功,可是自己內心,是多麼地不願放他走。
她怔了一下,道:“郭兄,你不但是我兄妹的救命恩人,而且為鳳陽地方消了大災,大家都想見一見你,請同我回去吧!”
郭飛鷹搖了搖頭道:“這就更不敢當了。姑娘,除惡行善正是我輩人物的本分,這一點小小功勞,實在算不了什麼,請歸告令兄一聲,來日再來鳳陽府時,定必至府上打擾就是!”
楚青青搖了搖頭,道:“郭兄如不答應同我回去,我也不回去了!”
郭飛鷹笑道:“姑娘這又何苦?”
楚青青冷冷一笑道:“莫非郭兄視我兄妹不值一交麼?”
郭飛鷹歎道:“姑娘越發的誤會了!”
楚青青一對明如秋水的眸子,直直地視著他,緊逼問道:“既如此,又何故如此?”
郭飛鷹為難的道:“實在是這地方的人太熱情了,我要連夜趕出鳳陽府,以免他們見著糾纏!”
楚青青聞言,舉起手背壓在唇上“噗哧”一笑,道:“我當是怕什麼呢,原來是這個……郭兄,你請放心,我兄妹保證不會讓他們發現你就是了!”
郭飛鷹苦笑了笑,道:“姑娘之言可是真的?”
楚青青笑道:“自然是真的,其實他們是太敬佩郭兄,也是一番好意!”
郭飛鷹點頭道:“自然是好意,隻是我卻最不喜人家恭維!”
楚青青含笑道:“郭兄原來是一個磊落的大俠客,我哥哥真是好眼力!”
郭飛鷹一聲朗笑,道:“賢兄妹才是遠近聞名慷慨俠義的英雄!”
楚青青嬌笑道:“隻是我們的功夫,跟郭兄比起來,卻差得太遠了!”
說著帶過了馬頭,顯出幾分嬌羞地道:“郭兄請同我回去吧!”
郭飛鷹見對方這位姑娘言出至誠,不便拒絕,而他久仰花旗客楚氏兄妹,乃鳳陽最出色的少年奇俠,今日幸會,心中實也快慰!
他自忖著,能結交得這兩位朋友,倒也不虛此行。
如此一想,他也就不再堅持,當時上馬隨在楚姑娘身後,一直行出了這片榆林。
楚青青策馬前行,一言不發,她那可人的身材,飄拂的秀發,觸入郭飛鷹目中,令他不期然聯想到了另一個飄忽的影子!
茫茫人海裏,自己要去找尋這麼一個人,該是多麼的不容易!
方和玉……不!該說是冷劍鐵小娥,那一張清秀沉鬱的麵容,又在他眼前浮現。
直到如今,郭飛鷹雖還沒有見過她的廬山真麵目,可是在長沙城郊那所小屋內,他在她病榻前十日廝守,朝夕相對,互慰互勸,那雖是短暫的十天日子,可是,那情景該是多麼令人不易去懷?
想到了這裏,郭飛鷹情不自禁的探手入懷,緊緊地握住了方和玉送給自己的那方古硯。
這多年以來,每當他靜下來的時候,他都會情不自禁地用手去撫摸這塊硯石,奇怪的是,硯似有知,每一次,它也都能使他感到一些說不出來的溫暖!
這是多麼傻的一種舉動,可是他總是情不自禁。
他想著想著,幾乎什麼都忘記了。
前行的楚青青忽地回過身來,道:“我哥哥來啦!”
郭飛鷹這才一驚而醒,果見前麵奔來了四騎快馬,正是楚秋陽同他的三位朋友,轉眼間,四匹馬如飛來到了眼前。
為首的楚秋陽,大聲叫道:“郭兄,你讓我好找!”
說著已翻身下馬,竟然向著郭飛鷹深深拜下。
郭飛鷹不由吃了一驚,當時身形一起,自馬背上飄身而下,急道:“楚兄這是為何?”
忙用雙手把楚秋陽的身子架了起來。
小孟嚐楚秋陽含愧道:“郭兄,你是我兄妹救命恩人,怎麼連我一拜也不受?”
郭飛鷹笑道;“我是敬佩楚兄為人,能與足下交個朋友吾願已足!”
楚秋陽哈哈一笑道:“郭兄真是快人快語,投對了我的脾胃,請見過我這三位兄長!”
說罷一一為同行三人引見,三人中,除了那獨臂刀馬思明外,郭飛鷹俱不知道他們名字,這時才知那個四旬左右的漢子,姓曹名子秋,另一個矮胖的人姓許名化。
這三個人,皆是鳳陽地麵上的豪傑!
由於方才郭飛鷹那種出奇的身手,已贏得他們的無限敬仰,各道傾慕一番,自是不在話下。
小孟嚐楚秋陽這時顯得快慰己極,他一生最快樂的事情,莫過於能交上一個令自已傾心的朋友,今天遇上了郭飛鷹,該是最最高興的了。
在眾人相邀之下,郭飛鷹就隨著他們,一直行到了鳳陽城西的楚家。
這是一座占地極廣的巨宅,高大的院牆,其內是房舍連雲!
原來這楚秋陽先世五代,皆為官宦人家,到此一代,也就是楚秋陽這一代上,由於焚秋陽無意仕途,才中止了一脈書香。
楚秋陽為人豪爽,因為本身有一身好功夫,所以特別愛交江湖上有武功有血性的英雄好漢,也因此,在他家中作客的閑人可就多了。
自從楚秋陽掌管家權之後,這種“廣交”的作風,更是大行其道,遠近千裏內外,幾乎沒有不知道鳳陽府花旗客楚家的。
楚秋陽這“小孟嚐”的外號,也就是因此而得來。郭飛鷹對這些本不十分清楚,這時隨楚氏兄妹來到宅前,但見正門口,門庭若市,燈光閃耀如同白晝一般。
楚氏兄妹大獲全勝的消息,想必已傳遍了楚宅,那一群為數約在二三百名所謂的“食客”,早已集結在門前,一見他們來到,立時歡呼起來。
郭飛鷹不由微微呆了一下,這種場麵是他最討厭的。
楚氏宅前眾人,這時一擁而上,紛紛向楚氏兄妹賀喜,楚秋陽欣悅之餘,臉上卻現出幾分汗顏,他翻身下馬,向眾人道:“各位兄台請先見見我新交的這位朋友!”
轉過身來,手指著郭飛鷹,微微一笑道:“這位姓郭名飛鷹,方才已有朋友送了他一個綽號,叫‘大俠客’,這位郭兄武技高強,是我平生僅見的一個奇人,你們快來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