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善果聽了這話,心中深為嘉許。他又不動聲色地詢問了一些頗有難度的佛教經論方麵的問題,沒想到小小年紀的陳禕居然涉獵過《維摩》、《法華》等多種經典,因而對答如流。於是,鄭善果為嘉獎陳禕的大誌,欣然破格錄取了他,特別批準其在洛陽淨土寺剃度為僧,得法名“玄奘”。
事後,鄭善果感慨地說:“出家人念經拜佛容易,獨有風骨最是難得。我們現在破格錄取了這孩子,將來定為佛門龍象。可惜,我同諸公年事已高,來不及親眼見證他成為棟梁之才的那一天了。”
當時,淨土寺是為洛陽四大道場之一。住持慧景大師,地位崇高,學問廣博淵深,尤其精通《涅槃》、《攝論》,造詣之高,全國屈指可數。淨土寺還有一位嚴法師,專攻《攝論》數十年,總其綱要。
成為應法沙彌的玄奘,置身於如此優良的環境中,從學於一代名師,自然是如魚得水。他本來就好學不倦,悟性頗高,而今更是專心致誌聽講,如饑似渴學法,廢寢忘食鑽研,故而一日千裏,學業大進。他在嚴法師座下學《攝論》時,聽講一遍、閱覽一遍,便過目不忘,融會貫通。大家對他的才智十分驚異,便請他升座複講(①佛經講座特有的形式:聽聞法師講授後,弟子重述其師所講。)。沒想到,玄奘的複講抑揚頓挫,分析詳盡,頭頭是道。或許是感到難以置信,或許是心裏不太服氣,座下的人疑難蜂起——故意以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題目問難。玄奘挫銳解紛,行有餘力,應付自如。從此,玄奘的聲名傳遍了洛陽僧俗兩界。
《涅槃經》是玄奘正式剃度後在洛陽淨土寺所學的第一部佛經,由住持慧景大師所講授,而手上的這套經卷,也是玄奘親自一筆一畫所抄寫的。這些經文對他來說,如同自己手掌上的紋路一樣熟悉。可是,今天淩晨誦讀之時,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串行、重複等低級錯誤。因為他心裏仍然惦記著那個奇異的夢境,腦海裏不時有那匹白龍馬的影子掠過。
自己剛出生時,母親所做的夢,如何會重現在自己的夢中?這究竟預示著什麼?其中有怎樣的奧秘……那匹白龍馬真漂亮……它為什麼馱著自己一路向西奔去……
玄奘好不容易才誦完了《涅槃經》前三卷,三萬兩千言。這時,他隱隱約約地聽到東北方向傳來一陣咚咚的鼓聲。這鼓聲預示著長安城的一天正式開始了。
果然,鼓聲響起不久,大街小巷陸續傳來各種各樣的市井之聲。
玄奘很喜歡長安城這種秩序井然而又生氣勃勃的景象。他深知這種百姓安居樂業、國家蒸蒸日上的局麵來之不易,可是毀壞它卻輕而易舉,不費吹灰之力。玄奘回憶起了當年洛陽的慘狀:
隋煬帝被殺之後,隋朝統治也瀕臨崩潰,可是東都洛陽卻仍舊處在隋王朝最頑固的勢力派王世充的殘酷統治之下。古都洛陽本來號稱衣冠之鄉、文物之邦,而今卻成了暗無天日的虎狼之穴。
洛陽城內糧源驟斷,就算有再多的錢,也換不到糧食。全城居民饑腸轆轆,幾乎將所有能吃的東西都吃光了。
淨土寺雖然有所儲備,但慈悲為懷的出家人不忍眼睜睜地看著百姓餓死,住持慧景大師下令開設粥棚,救濟饑民。可是,杯水車薪,根本無濟於事。不幾日,淨土寺的存糧消耗殆盡,寺裏忍饑挨餓的僧人不得不遠走他鄉。
已經在淨土寺學經數年的玄奘,年紀雖小,但能根據時局變遷審時度勢。他和二哥長捷法師商議道:“洛陽雖是我們的故鄉,但現在這樣兵荒馬亂,饑荒不斷,再耽誤下去,隻有死路一條。我們兄弟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走而求生。”
長捷法師點點頭:“是啊,連咱們的住持慧景大師也已經走了,咱們是該離開了。不過,我正在考慮往哪兒去。”
“聽說李淵從晉陽起兵占領了長安,已經建立了大唐。長安現在是唐朝的首都,應該比較安定一些。我們何不前去長安,找一個寺院安身學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