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落梅和葉裳趕至慕容瑾身後,但見雲子煥站在雲子翼身後,笛聲越發詭秘,音色愈發淒絕。雲子翼發出狂獸般的嘶吼,徒留的左手從地上拾起了劍,身體間每一寸枯死的皮肉都翻卷開來,殘裂的骨頭空蕩蕩的懸吊著,說不出的慘烈。
白落梅望見了不人不鬼的雲子翼,掩麵斥責道:“雲子煥你究竟還有沒有人性?殺兄娶嫂後還如此對待兄長的屍骸,你不知道天地中自有因果報應嗎?”
雲子煥眯起眼睛吟笛更烈,雲子翼仗劍而起,在掠起數丈後他跌落在地,一隻手捂著腦袋僵立不動。
陽光灑落在二十四弦的箜篌上,紅袖端坐在竹枝下,樂音從指端傾流而出。虞七隨著節奏敲擊著佛磬低誦法號,整個竹林旋即清寂下來,雲子翼再也不能挪動分毫。
雲子煥反複吹奏迷笛,可依舊還是不能控製雲子翼分毫。葉裳步行至雲子翼身前取下掌門狼戒,將兩顆綠寶石塞進了雲子翼的眼眶,金色光芒瞬間沐滿四圍,雲子翼麵帶微笑道:“葉裳,想不到留魂丹第二次複活時時,見到的仍然是你。”
葉裳情難自已道:“雲前輩,我沒有辜負你的心願,歿劍訣最終我全數領悟了。你而今實在是太慘了。”
“好了好了,一切終將會過去的,雲子翼麵色慈祥,轉首對雲子煥說道:“三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歿的詛咒走到你這裏應該終結了。昔日我在黑水城殺盡城中百姓,雖為消弭災禍,可死傷無數難免惹怒神明,故而有此後世之難。你不可再步我後塵了。”
“你懂什麼?雲子煥咆哮道,生前集萬千光芒於一身,哪裏能夠知道我活著的苦痛,我不過是你在巫教征伐中借以保命的替死鬼,現在你已不能為我所用,我會殺了你,用我自己的力量消滅一切!”他劍冷笑道:“會用歿劍訣的人,並非隻有你和葉裳,還有我!”
雲子翼凝視著葉裳道:“孩子,歿的這份災難,也許隻有你能夠終結。答應我,不要讓雲子煥再為害人間了,我要走了。”雲子翼身前的金光黯淡下去,屍骸飄散化為齏粉,隻有幽咽的歎息回蕩。
淩飛宇支起身來,給葉驚羽比劃了個手勢,淩飛宇挽弓而起,一隻羽箭躍入虞七的胸口。紅袖的彈奏聲戛然而止。她眼見虞七眼神渙散,淚水忍不住滑了下來。
“淩飛宇,你為虎作倀多年,難道一點辨不明是非黑白嗎?”
白落梅掠至淩飛宇近前,劍鋒直抵喉管。淩飛宇握著角弓,傷口撕裂鮮血直流,他喘著粗氣說道:“我從小就是個孤兒,從我記事起就隻有師父養活我。我的世界沒有對錯,隻有永遠的服從,因為這個世界上隻有師父對我好,你們是無法理解的。”
他將貼身褻衣撕爛,用白帛勒緊來止血:“看到了嗎?這就是藏劍山莊睥睨天下的證據,用流血換來強大,即使失敗我們也要戰鬥下去,這就是杏黃長衫帶給我們的無上榮耀!”
白落梅怔怔地望著淩飛宇胸口上的梅花痣,久久地說不出一句話,葉驚羽悄無聲息地摸了過去,右手從鮫皮鞘中抽出匕首,心中暗暗說道:“藏劍的萬千冤魂和想衣師妹,我這就殺了白落梅替你們報仇!”
“淩飛宇,你知不知道你是有父母的,雲子煥他是個惡魔,二十年來他一直欺騙了你,你就是雲子翼和唐婉兒的孩子,這胸口上的梅花痣我仍然記得。”
淩飛宇失口驚呼道:“你說什麼!”
白落梅說:“當年我將你接生出來後送到了藏劍山莊,之後你就下落不明了。我一直以為雲子煥早已將你斬草除根,想不到他更加卑鄙,隱瞞你的身份讓你替他賣命!”
淩飛宇驚駭下望見了葉驚羽,他喝阻道:“不要動手,驚羽!”
葉驚羽躍起身來,手中匕首直刺白落梅的要害!
電光火石間下淩飛宇推開白落梅,匕首從胸前閃過斜刺進白落梅的足踝。淩飛宇揮起拳頭將葉驚羽捶打在地。怒不可遏的葉裳拔劍而起,孔雀之勢光華萬丈,而後他抓起瀕死的葉驚羽,目光森寒道:“葉驚羽,從小你欺負我,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現在你一意孤行,就必須得死了。”
白落梅拔出了匕首反手插入了葉驚羽的身上,她喟歎道:“又一個人死了,而雲子煥這個罪魁禍首還活著,他居然還活著。”
煙雨樓的幾百人握著勁弩直視雲子煥,雲子煥卻絲毫沒有驚懼之色。
葉裳道:“雲子煥,死到臨頭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淩飛宇現在已知曉了身世,葉驚羽也死了,你還有什麼好笑的?”
雲子煥說道:“你說得都很對,雖然我學會了歿劍訣,可全然沒有雲子翼的威力。就算鬥下去也是個死。可是這個世界並不是像你們看的這般簡單,你覺得你和白落梅真的都是一家人嗎?我要告訴你們一個秘密,你們聽後表情會很好看的。”
慕容瑾臉色慘白道:“婆婆,他臨死前還想挑撥我們煙雨樓的關係,快把他亂箭射死。”
白落梅正色道:“他為惡一世,我倒想看看臨死前究竟能說出什麼?”
雲子煥說道:“其實慕容瑾就是是明月宮三宮主,唐宣和胡小米是她的副手。歿的計劃正是她一手策動的,至於她和葉裳的感情,也隻不過是為此而演的一場戲。我是個十足的惡人,可我並不偽善。落梅,當年我和你是一段刻骨銘心的真愛,可是我隻有在藏劍山莊才會號令天下,我不能做一個靠女人吃飯的附庸。長久以來我欺騙了你,葉裳他並不是你的孩子,他身上的劍疤是當年被驚羽誤傷所致,驚羽才是你的親生骨肉。的感情,可我覺得他給了你很大的滿足。這個計劃是我與慕容瑾一手謀劃的。葉裳三人遺忘過去靠的是一種靈藥,這靈藥正是慕容瑾給我的。葉裳,你應該不會忘記每年給莊中送藥的穀主姐姐吧。”
白落梅聽著雲子煥沉鬱的話語,七竅間鮮血湧出,葉驚羽臨死時的神色依然在目:他真的是自己的兒子嗎?將信將疑間她望向慕容瑾。慕容瑾絞著雙手,她心底隱藏的秘密被剝離開。她跌坐在地身體戰栗。這更加印證了雲子煥話語的真實性。她質問葉裳道:“你身上的劍傷真的是葉驚羽導致的嗎,不是小時候一直就有的嗎?”
葉裳覺得一陣暈眩,模模糊糊的影子不由自主地闖進他的世界,他看見了十三歲的葉驚羽放下了手中帶血的劍,雲開嚇得麵無血色,淩飛宇高呼道:“快去找師父!”葉裳後背火燎般的巨痛,而後他再也看不見眼前的一切,旋即昏厥過去。
“葉裳這是怎麼了?”白落梅質問著慕容瑾。
“我來告訴你這是怎麼了吧。”雲子煥忽而笑了:“白落梅,你現在應該明白誰是真正的敵人了吧,這個陰毒的女人派人暗藏在煙雨樓中,以你的名義傳令蝰蛇從而開啟了所謂歿的計劃,當我死之後,他們也會將煙雨樓抹殺的。”
白落梅搖晃著慕容瑾問道:“你快告訴我,葉裳究竟是不是我的孩子,他身上的劍疤是不是從小就有的?”
漁民的兒子秋秋步入竹林內,雲子煥提起一口真氣想要趁亂逃走,身形剛剛掠起就聽見了秋秋的詰問:“雲掌門,你答應帶路回來就還給俺的銀子呢,俺爹俺娘的命還在你手裏呢,剛才打起來怎麼找都找不到你,你說話到底還算不算數了?”
白落梅被秋秋的話一語點醒,厲聲道:“放箭!”
幾百隻箭鏃擊發出去,雲子煥像一隻斷翼的白鷺垂落在地,再也沒有了聲息。
“這個惡魔終於死了,想不到我的親生父母竟然是雲師伯和唐掌門。而我跟著雲子煥走到了現在,我真的錯了太久了。”淩飛宇站起身來,他凝視著天上的流雲:人的命,有時候真的就像雲卷雲舒,也許偶然間就化作了雨從而變換了軌跡。現在我再也沒有了師門和師父的束縛,感覺真的自由了。”
“淩飛宇,你一定知道的對吧,葉裳身後的疤究竟是誰造成的,是葉驚羽刺傷的還是小時侯就有的呢?求求你告訴我。”白落梅央求道。
“自己的母親怎麼會認錯自己的孩子呢,我想這點不過是雲子煥死前用來讓你痛苦的詭計吧。他踱步到葉驚羽的屍骸前,溫熱的淚珠滑落:“驚羽,也許我們早就該明白,這個世界並不是如我們想象的這般簡單。”
白落梅將劍橫在淩飛宇身前嗔道:“你必須告訴我實話,否則我一劍殺了你。”
淩飛宇淺淺一笑,說道:“白宗主,您貴為煙雨樓宗主,經曆數十年江湖風雨,難道連這一點都想不明白?”
白落梅道:“我還不需要你一個喪家之犬來教導我,你隻需告訴我,葉裳究竟是不是我的兒子?”
慕容瑾梨花帶雨道:“宗主,葉裳真的是你的孩子啊。”
白落梅柳眉倒豎道:“現在想來雲子煥講的不無道理,你很有可能是明月宮的人,否則胡小米的叛變和唐宣的突然出現根本說不清楚。這件事打從蝰蛇開始,那個指派給他任務的人一直沒有找到,之前我的懷疑對象一直停留在龍淵和鳳琮等幾個元老身上。現在我才恍然大悟,最有可能的還有一人,那就是紅袖!她一手惑音之術遠勝雲子煥,如果假托我的名義,操縱蝰蛇進行計劃根本無懈可擊。而紅袖正是你引薦給我的人才。慕容瑾,我說的對嗎?”
慕容瑾跪倒在地,她低首痛哭道:“婆婆若隻是一味篤信雲子煥死前離間的話,阿瑾我也無話可說。”
淩飛宇麵沉如水道:“絮絮叨叨不過也是爭辯所謂的真相,那就讓我來告訴你們吧。葉裳是你的兒子,我從小就見過他身上的劍疤,他頸上戴的這串紅梅長命鎖是世間珍奇之物,想必是當年你親手為他戴上的,十幾年後你們母子有緣相認,那份血濃於水的親情根本不會錯,你懷疑葉裳的身份是對他最大的侮辱。至於慕容瑾,就算他會明月功也說明不了什麼,當年歿劍訣中的前三式還不是被明月宮的人輕易獲得了,武功的泄露在江湖中司空見慣,就算她真是明月宮三宮主,也斷然沒有傷害煙雨樓之心,否則憑借明月宮隻手遮天的勢力,你覺得你們現在還能安然無恙嗎?”
白落梅擲下長劍,失聲哭喊道:“我究竟都做了些什麼誒,竟然相信了那個惡魔的鬼話。”她抱緊了慕容瑾,捶打著自己說道:“阿瑾,是婆婆不好,婆婆經曆了太多的變故,變得有些不相信任何人了。”
秋秋哭喪著臉走到淩飛宇身前:“狐狸叔叔,你們的人都死了,說好的銀子還算不算數了,我爹娘還被你們的人控製著呢。”
淩飛宇眉開眼笑道:“秋秋你放心好了,銀子絕不會少了你的,你爹娘也絕不會有事,等明天我們回去就把他們放了。”
秋秋笑渦泛起道:“雖然死了很多人,我本不該高興的,不過這個結果還是蠻不錯的。”
葉裳的眼皮很重很重,他望著湛藍的天空,木葉飄飛傳來土石傾瀉聲,耳邊是淩飛宇的話語:“把這些屍首並排放好,我這就去搬雲子煥的屍體。”
“那個惡魔還讓他入土為安?白落梅咒罵道,“讓他天葬都便宜了他。”
“人死已然沒有善惡了,把他埋了就好。”淩飛宇淡淡說道。
葉裳終於醒了,他做了一個冗長的夢,夢中的情景亦真亦幻,此刻在眼前依然無比清晰:離城西四十裏,一處商埠村落名喚共工村,因為村中臨海,商船多在港內停泊休整和輸送貨物,所以共工村商貿繁盛。村中人在海邊土山上修建共工廟,祈禱水神保佑風調雨順,因此而得名。
此時正是中秋佳節的子夜,西街玉樓春酒肆前的紅泥小爐上,虎皮肉糜香混合著竹葉青的清冽香氣,酒壇錯落有致地排列在壚台上。
藍白相間的酒旗下,皓首銀須的老者舉著敲著梆子走過,口中念叨著:“天幹物燥,小心火燭。”夥計開始將門外桌椅收進店內。
酒肆中忽而跑出了一個齠年小童,他將半塊月餅塞進口中,雙手抱著牛皮鞠球興高采烈道:“貓兒姐姐,你快一點出來誒。”身後女孩穿著雪白羽紗長裙,麵容清麗姣好,攏了攏發髻道:“兔兒,你都八歲了,怎麼還那麼喜歡玩皮球誒,好沒意思的。”
兔兒嘟了嘟嘴道:“你現在會很多武功,帶回的幾箱金銀財寶又讓爹娘他們好生歡喜,我在娘親眼裏越來越不如你了。娘親說過幾天就要出外拓展玉樓春的生意,我還有點懷念這裏呢,所以這才帶著皮球出去玩玩。”
貓兒咧嘴一笑,低下頭兔兒的臉上吻了吻,兔兒微笑道:“姐姐你的吻真甜。以後要是你做我的新娘就好了。”
貓兒伸出纖指,在兔兒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小色鬼,從小就學著大人討老婆,好不害臊。”
兔兒吐了吐舌頭,拉下眼瞼做了個鬼臉:“臭貓兒,人家喜歡你還不領情,討老婆都是女孩帶著一大堆聘禮去找男孩,我委身給你已經不錯了,你還不知足。”
不知不覺間兩人漫步到了堤岸之上,潮水漫過岬角,鹹鹹的海風拂麵。貓兒遠眺遠處黛黑一片,不禁皺了皺眉頭。她轉頭望見山腰上星星點點的燈火,好奇道:“兔兒,我離開這幾年,共工廟是不是重建了,怎麼深夜還有光亮?”
兔兒撇了撇嘴道:“你離開的這幾年,村裏來了一個能掐會算的半仙做了水神廟的廟祝,求簽卜卦問姻緣什麼的可靈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托他保佑,商賈船家出事的也少了好多。”
“這麼靈誒,那麼兔兒答應姐姐一件事好不好?姐姐給你一些好吃的雪花球,我去共工廟玩會,你就在這自己玩好不好?”
兔兒撅嘴道:“娘和慕阿姨讓你好好照顧我,天天就會溜號,還不讓我去,我這就回去告訴他們去。”貓兒捧出一袋鼓鼓的山楂,上麵裹滿了雪花般的糖衣,他抓起一顆放到口中改變了主意:“真甜,你去吧。”
“乖乖呆著別亂跑哈,我等會就回來。”
貓兒縱身掠出倏然遠去。兔兒嚼著山楂撓了撓頭道:“以後我也和貓兒姐姐去學武功好了,飛來飛去太好玩了。”
兔兒邊吃邊拍了會皮球咕噥道:“連日裏學孔夫子的著作太古板無聊了,這次回去還真得好好求求娘親,要是能和貓兒姐姐一起學武功就好了,說不定十年後我就是名揚天下的大俠嘍。”
海風吹過涼涼的感覺很舒服,兔兒向遠了望,他發現青黛色的海麵上有一艘海船疾速駛向鄰近海岸。海麵上依稀有什麼物什在移動,他定睛一看,一個人竟然在踏浪而行,水花在其身後撥開如盛開的白芷,他展身而起落在兔兒身側。堤岸的另一邊,急促的馬嘶赫然入耳。
皎潔的月光下,兔兒看到了靴下的一抹朱紅。人影半蹲在地,勝雪白衣上浸滿鮮血,他將長劍插入沙中倚住抬起了頭。兔兒尖叫之際蒼白的手指蓋住了他的唇角,男子擠出一絲微笑道:“這不是血,它是鳶尾花,叔叔是天上的花仙,來到人間給你送禮物的。”
話語甫盡雲子翼手指翻飛,在兔兒的十幾處周身大穴貫注真力,兔兒感覺身體的疲倦忽而消失了,可是肚子和周身熱熱的感覺卻消失了。
“孩子別怕,我剛才給你注入了花仙的力量,以後你走到哪都可以看最美麗的鮮花盛開。”
兔兒半信半疑地望著他,雲子翼從指上摘下一物,烏金打造的指環古樸蒼茫,其上狼首含著掛環,星月光輝流瀉間狼睛中的綠寶石璀璨奪目,它放在兔兒的掌心,冰冷的幽然裏透出無限的神秘。男子劇烈咳血,聲音嘶啞道:“孩子,這枚戒指裏麵有一隻狼神,它是叔叔作為神仙的證明,今天叔叔和你有緣將它送給你,希望你能代替叔叔,將狼神蘊含的秘密力量傳承下去。”
兔兒凝視著掌中的戒指,懵懂地點了點頭。
馬蹄聲越來越響,對話回蕩在村落中:“雲子翼究竟去哪了?這村中根本沒有誒。”
“應該是在前麵的海岸上,我想他隻可能去那裏了,這村中根本沒有。”
“快走,絕不能讓他死在別處,一定要找到。”蘭白色的酒旗折斷在地,馬蹄踏過一片汙穢。
玉樓春酒肆中奔出一個少婦,花容失色的她對屋內說道:“我說貓兒她媽,你不要太擔心了,不過就是幾個武林人士風風火火地打馬而過,現在我們貓兒武功也不弱,她加入的那個門派叫做明月宮,在江湖中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我這就去把他倆找回來。”
“貓兒她嬸子,你可要當心誒。”
“放心好了,他們許是尋仇,我們和他們素昧平生不會有事的。”少婦說完舉著燈籠快步向堤岸而去。
雲子翼身體中的力量一點點消散,他取出一瓶丹藥倒入口中,自言自語道:“但願這些丹藥可以助我日後將歿劍訣傳承下去。”
他轉首對兔兒說:“答應叔叔,帶著它好好活下去。”他口鼻間血流入注,兔兒嚇得哭了出來,以手絞著他的白袍:“叔叔你不要死。兔兒不想讓你死。我還想看你變出來的花呢。”
雲子翼摩挲著兔兒的頭道:“孩子你要記住,永遠不要懼怕命運,無論命運給了你什麼樣的境遇,我們隻要堅持追隨它的腳步,終將有美好的結局,哪怕是苦澀的死亡也是一種希望。好好收藏這枚指環,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它,切記。”
他的虛弱如同墜落的紙鶴,一字一頓道:“你終其一生,都要將這枚狼戒貼身收好,切不可讓第二人知道它的存在,我相信總有一天它會被打開,帶著你進入命運的漩渦中去了結一切。”
“是,叔叔,我記住了。”兔兒脫下腳上的靴子,將狼戒放進了靴子的夾層中,粲然一笑道:“娘親說小孩子容易把錢弄丟,特意在我靴子裏縫了夾層,用來藏零花錢。他拿起一粒雪花球放到雲子翼的嘴邊,囁嚅道:“叔叔你流了好多血,吃顆山楂吧。”
雲子翼將山楂含在口中,滄然而歎道:“想我雲子翼縱橫一世,臨死之際還能得一弟子,此生無憾了。”他突然有了力氣,縱身向海麵掠去,忽然又墜落在地,永遠闔上了雙眸。
兔兒奔至近前搖晃著他的身體,身體的溫熱在漸漸消散,他失口喊道:“叔叔你不要死誒。”
兔兒的身後現出一個黑影,他悄無聲息地潛行至兔兒的背後將他撥開,在雲子翼的屍骸仔細搜索著,兔兒嗔道:“你是誰誒,不要亂動叔叔的屍骸。”
黑影反手一掌將兔兒推出數尺,她手中握著一隻玄色長匣,其上隸體所書的“悌”字猶為醒目。他自言自語道:“太好了,終於到手了。”他抱起雲子翼的屍骸拋進海中,白色的浪沫翻湧而過,屍首消失無蹤。葉裳望著黑影殘忍地將屍體丟進了海中,越發地害怕起來,他爬起身來叫喊道:“快來人啊,有人殺人了,救命啊!”
黑影罵道:“該死的娃娃,差點就壞了大事。”他飛身上前,手肘擊打在頸上,兔兒旋即倒在沙灘上。
他暗暗怨道:“這小子太不老實,幸虧沒有耽誤事,若不是看在你認識三宮主的份上,我早把你殺了。”他消失在了夜風裏。
幾騎絕塵而來,棗紅馬鬃在風中飄颺如葉,最前一騎勒緊韁繩,風帽滑落下他正色道:“無邪你確實看見雲子翼往這邊來了?”
身後男子麵容清臒,一襲紫紅華服紋繡弓弩與蛇的圖騰,他說道:“不錯,我一直用了望鏡看著呢,他登萍渡水到了堤岸上,他根本跑不遠的。子安,我現在突然有些後怕,以後如何去麵對我妹妹誒,一想到她我就害怕。”
“放心吧。”雲子安從馬上翻身而下:“她在離城由白落梅照顧,雲子翼的死我們可以栽贓到明月宮頭上,根本無人知曉。”
身後三人交換了眼色,他們四散低頭分開,遍尋著雲子翼的蹤跡。
“在這裏!”鷹目美髯的男子兩眼放出精光,站在低垂的樹枝下,斑斑血跡將淩亂的葉片染得猩紅,痕跡延展到了海邊。
“看來隻有這個小娃娃知道發生些什麼了?”最後一人撩下風帽,嗓音嘶嘶如蛇鳴,陰冷的笑容一如罌粟花開,他拍了拍兔兒的背,喚道:“孩子,剛才你有沒有看到一個滿身是血的叔叔經過?”
蝕骨的寒意在兔兒的心底蔓延,迷迷糊糊中他覺得有蛇吞下了他的頭,霍然驚醒就望見了麵具男,大喊道:“救命啊!”
麵具男捂住了他的嘴,眸色陰冷道:“別亂喊,我問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一個滿身是血的人?”
兔兒想起了雲子翼臨終前的話語,堅定地搖了搖頭。
“從這地下的血跡可以看出,雲子翼剛剛還在這。”麵具男繼而說道:沒想到整整一瓶相思淚下去,他居然還能活下去。”
“歿劍訣應該還在他的手上,我們找不到他,不僅歿劍訣沒有了,連掌門信物雪狼之戒都丟失了。”雲子安一臉的懊惱:“誰都沒想到那一碗毒茶都毒不死他,真的是失策了。”